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中午还打得跟素有恩怨的仇敌似的;
晚上就已经兴致勃勃拉着你,一起去下游溪流的滩涂地抓萤火虫了。
回家的路上。
他们捧着闪闪发光的萤火虫玻璃瓶,一边一个拉着你的手。
“结弦姐姐,你真的见过我们的祖先吗?”
“那当然。”
“可他应该很老很老了吧?就像山下那个卖樱饼的老爷爷那样……”
“并没有哦。”
你回答,“他不老不死,一直维持着巅峰状态,像你们这样还没有葱高的白斩鸡,他一拳,你头七。”
“可那样的话,不就成了怪物吗?”
时透无一郎有点害怕。
更紧地拉住你的手,小声道,“父亲说,现在他还能让我骑着脖子上,可再过段时间,他就老了,没力气再让我骑了……”
“啊啊啊!”
“什么时候?!”
时透有一郎气得跳脚,“父亲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说!是不是你又趁我不在,偷偷让父亲给你当马骑了?!”
“你这个坏弟弟!白斩鸡!”
“你才是!你才是坏哥哥,白斩鸡白斩鸡!没有葱高的白斩鸡!”
“你才是白斩鸡!”
“你才是白斩鸡!”
眼见他们又要打起来,你急忙拉架:“别吵了别吵了,你们都是白斩鸡。”
他们还不服气。
你干脆一手拎着一只。
轻轻松松把他们拎回家。
随手一抛,就把他们丢到榻上。
夜里。
时透双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偷偷摸摸爬到你身前,一人抱着你一支胳膊,讨好地过来亲你脸:“结弦姐姐,你好厉害,我好喜欢你,最喜欢你了……能不能不要叫我们白斩鸡了,感觉不好听。”
你笑眯眯:“不行。”
他们泫然欲泣。
也不抱你了,纷纷气呼呼背对着你。
大有以后再也不理你的架势:“那我们以后就都不喜欢你了!”
“这样吧。”
你想了想,“等你们拥有拥有八块腹肌的时候,我就不叫你们白斩鸡了。”
他们果断坐起身。
薄荷绿的眼睛闪闪发亮:“怎么才能拥有八块腹肌?”
“很简单。”
这样说着。
你掀开窗户,手指指向窗外。
夜色之中。
细若猫爪的弦月高悬。
澄净清白的辉光自天穹倾斜而下,如薄纱般笼罩四野。
而就在那片朦朦胧胧的月色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
“跟他学吧。”
“有了他的教导,你们必然能轻而易举拥有完美的八块腹肌,彻底摆脱白斩鸡之名。”
之后。
你没有再在此地停留。
将白玉壶中堆积的钱财物资,统统留给欲言又止的时透小夫妻,又交代过一些药品的注意事项后,你笑眯眯揉了把双子毛绒绒的脑袋,好像没看见站在外面沉默不语的黑死牟,径自同他擦肩而过。
“不可任性。”
“别碰我!”
你猛地甩开他抓你的手。
知道不关他的事,也知道不是他的错。
可当他真的出现在你跟前,还是空着手来的时候,无法言说的怒意还是爬上心头。
“那件事与无惨大人无关。”
黑死牟叹了口气。
再次稳稳攥住你手腕。
你越是试图甩开,他就越是攥得紧,“区区一个稀血而已,无惨大人还不至于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跟你锱铢必较。他母亲之所以会变鬼,只是阴差阳错。”
说着。
他顿了顿。
生着剑茧的粗粝指腹摩挲你空荡荡的手腕。
那双与继国缘一如出一辙的眸子低垂着,半晌,重新落回你脸上,缓缓道:“结弦,无惨大人已经不计较你之前过错,现在,切不可因无关紧要之人心生怨恨。”
“这事儿过不去了。”
你没再挣扎。
直视于他,不闪不避,“他总以为,把我惹毛,让你出马就能轻轻松松解决一切。”
“之前的确可以。”
“谁让我就是下贱,就是馋你身子呢?”
“他瞧不起我,总觉得我跟狗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打发,完全没有顾虑过我的心情,也从来不在意我的感受,更从来没有顺过我一次心意……一次都没有!”
“可我能怎么办?”
“我杀不了他,也杀不了我自己。”
“我总不能每天都怨天尤人,像个煞笔一样要死要活。就算这日子过得跟踏马狗一样,我也总是要捏鼻子忍下去。”
“可是一哥……”
声音不自觉带了颤抖。
你慌忙停下来。
侧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待声音重新恢复平静,才继续道,“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既然他屡次三番把我当猴儿耍,那我本该得到的公平,就只好自己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