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板砖”有那么大威力?
陆惟疑惑片刻,随即眯起眼。
刚刚猪肉拍出去的同时,他好像听见叮的一声。
极轻微,几不可闻。
像有什么东西打在刺客的剑上。
那声音——
是从马车出来的。
马车里有三个人。
公主,和她的两名侍女。
陆惟想起刚刚公主上车之前,轻声喊了其中一名侍女的名字。
是叫,风至?
射出东西的会是她吗,还是另外一个?
陆惟微微蹙眉,他发现以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对那三人的印象居然都很模糊。
两名侍女就不说了,连公主在陆惟那里,也只有很浅薄的表面印象。
貌柔,温婉,简朴到近乎寒酸。
仅此而已。
至于举手投足的小动作,公主初见众人的表情心声,陆惟半点都没揣摩出来。
而这本来应该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肉,我的肉!”
被他抢走猪肉的中年汉子回过神,冲陆惟大喊。
陆惟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朝对方抛回去。
距离不远不近,他在马上,汉子在道旁,对方伸手一搂,钱正好揽在手里,表情由怒转喜,这一枚碎银换一块肉,不亏。
陆惟掠过那汉子脸上的表情。
焦急,惊疑,愤怒,恐惧,到最后喜上眉梢,松一口气。
因为那块肉可能是他花了一旬积蓄准备给全家人包饺子的,因为陆惟的身份他根本得罪不起,就算这块肉最后被陆惟霸占,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陆惟忽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可以从中年汉子一瞬间的反应看出对方的心思,但在公主身上,他却看不见任何踏上中原故土的欣喜,久别归来的怀念。
诚然,公主表现很得体,但那似乎都是她想让别人看见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第5章
陆惟思路转得飞快,实际上时间仅仅过去几个呼吸。
李闻鹊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他破开公主车驾前面厚重的毛毡帘子,一手弯腰扶住车辕,长枪往马车内戳去!
他的力道之大,几乎让人觉得他要刺杀公主了!
三名女子,公主和她的两名婢女,此刻都缩在角落,恨不能将自己身形隐入车厢。
李闻鹊顾不上察看公主是否受伤,下一刻,他的长枪斜斜扎向马车底部!
木板崩裂碎开,一声闷哼从车底传来,李闻鹊不再犹豫,当即往下用力,直到感觉长枪插入血肉为止。
“在车底,刺客在车底,快抓!”
刘复大呼小叫,其实也用不着他说,众人已经扑上去将车底的人拖拽出来。
此人被李闻鹊一杆长枪正中胸腹,当场毙命。
问题是,他从什么时候潜伏在公主车驾底部的?是进城之前,还是进城之后?
朝廷刚刚收复的张掖郡,出现了针对公主的刺客。
不管刺客是不是早就潜伏在车底,李闻鹊的责任都不小。
陆惟驱近马车,弯腰探头。
毛毡车帘经过刚才恶斗,已经残破不堪,他一眼就看见车内。
公主垂首拭泪,两名侍女左右安慰。
“殿下可有受伤?”陆惟问道。
公主抬头,泪眼莹莹,将落未落,白皙脖颈微微扬起,维持最基本的体面尊严。
“无事,多谢陆少卿,路上既然不安全,还是尽快到官驿再说吧。”
陆惟点点头,让人找来新的毛毡钉在车门,暂充车帘。
两名刺客一死一伤,死者被拖下去,伤者押进大牢,车队继续缓慢前行,但场面依旧混乱,士兵们大声呵斥,一边推搡,又有李闻鹊亲自开路,这才勉强开出一条路。
原本李闻鹊是准备将公主徐徐风光迎入城的,经过这场混乱,所有人惊魂未定,只想尽快把公主护送到目的地了事。
公主下榻的地方是官驿,为了安顿公主,早前李闻鹊特地命人重新修葺过,至少看上去稍有规模,里面也焕然一新,但现在出了刺杀的变故,这点事情已经不值得拿出来夸耀功劳了。
待公主一行终于抵达官驿,李闻鹊等人跟随其后。
陆惟先代表天子,颁布旨意。
圣旨主要有几条内容。
一是称赞公主这些年为宁边做出的牺牲与贡献,如今西柔然被灭,公主理应荣归故里,安享晚年——虽然公主年岁不大,现在看着也没有衰老风霜之态。
二是将公主封号,从隆康公主,改为邦宁公主。正所谓民为邦本,本为邦宁,此封号亦是彰显天子对公主的肯定。
三则在京城赐公主府,待公主回京便可入住。
宣读完毕,公主领旨谢恩,众人又一一拜见公主。
李闻鹊更是大礼请罪。
“殿下千里奔波,臣原是不该扰您休息,但今日兹事体大,全因臣失察,臣定将上疏请罪,并严查到底,抓住凶手,保护殿下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