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万般遮掩都被这轻飘飘地一句话撕裂,栾青词脸色有些苍白,他轻声说:“你不知道,师尊……”
那是心魔,早已不是师尊。
“师兄。”
谢庭兰对他摇了摇头,没有让栾青词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他说:“你回来的那段时日,师尊失踪,宫中弟子都疑心你真是妖邪,杀了师尊,连大长老和掌事们也在怀疑,包括我。可你想没想过,三重雪宫敢与九幽谷血战不退,朔风宁死也不愿师门受辱,三重雪宫的弟子没有孬种,倘若你真是弑师的妖邪,我等拼尽一切也定要杀你,怎会容你代掌行宫主之权?”
栾青词愣了愣。
他确实没想过这些。
谢庭兰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因为我们还愿意信你,我们自然也信师尊,三重雪宫弟子都视宫主如师尊,三重雪宫立足至今无一人叛出宫门。何况这不是西陵郡,是玄都。还是说——师兄你怕的是,师尊变了?”
最后一句,说得像是试探。
栾青词骤然抬头,紧盯着谢庭兰的神情,仔细分辨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谢庭兰一直是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与他对视的神情却极其认真,“徐真人和那个孟钰都不是什么好鸟,杀了就杀了,师尊近来脾气确实不大好,但不管怎么样,师尊都还是师尊,不管……”他神色微妙了须臾,接着说:“不管师尊做了什么,怀素仙尊定然不会危及无辜,三重雪宫弟子也会与师门共进退。”
栾青词神情复杂,也有些诧异,他一直觉得人心叵测,也见惯了至亲反目,可他在三重雪宫掌权的半年,的确是不曾遇见过什么阻碍。
但心魔这件事……
不一样。
心魔占据上风夺得去躯壳,如今所作所为都非是师尊本意,甚至是师尊平日刻意克制着的念想。
这些都说不得。
栾青词轻轻道:“我知道了。”
谢庭兰瞧着栾青词也走进客栈,自言自语地低声:“真是的……多大点儿事,都是师尊为徒弟引路,这可好,师尊偏了,师兄拼死拼活地往回拽……该不会是师兄不喜欢师尊吧?”
自从师尊回来以后,对师兄的态度暧昧不明,谢庭兰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郎,都是男人,哪能看不明白师尊的意图,在他看来,就是师兄怕师尊因这事儿受人诟病,又或者是根本不喜欢……总之这情情爱爱的事,最难捋明白。
走进客栈的栾青词根本不知道,谢庭兰与他开解了半天,看似每一句都对上了,实际上根源都不是同一件事……
入夜后,玉奚生和栾青词一起出现在了客栈一楼,这家客栈除了三重雪宫弟子外,便没有旁人,谢庭兰带着同门已经等在下面多时。
玉奚生淡声道:“今夜上不系舟,查明皖湖邪祟,谢庭兰同去,幻术交给本座,你只管跟上。其余人留在湖面,不得轻举妄动。”
众人齐声:“是,弟子明白。”
想起昨夜微云的下场,谢庭兰蹙眉问道:“混元诀也挡不住那幻术?”
混元诀是三重雪宫弟子都修炼的护身术,灵气护体,哪怕陷入幻术中,也不至于会迷失自己。
栾青词仿佛没事人似的,神情如常地说:“不一定有用,若当真是妖族的幻术便罢,皖湖上施展的幻术有些奇怪,何况你修为不够,幻术中的不系舟必定凶险,师尊亲自施展护身术更妥当。”
谢庭兰点点头,没有异议。
三重雪宫到皖湖时,已经接近子时,岸边又围着一群人,见玉奚生带人来,路松和赵玉竹都走上前来。
“诸位来了。”路松笑了笑,说,“除掉皖湖邪祟事不宜迟,怀素仙尊以为呢?”
“你们,”玉奚生神情冷淡,眉宇间都是漠然,甚至还有点烦躁,可见心情不大好,淡淡接上了后半句话,“上得去么?”
路松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说道:“既然是幻术,昨夜青鸾君提到了乐声,想必便是以乐声为引,今夜我会自封一窍,再登不系舟。”
“随你们。”玉奚生不以为意。
他又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来禹城多管这次闲事,也不过是些露露面,积威而已。
说罢便带着三重雪宫弟子走远。
路松轻声道:“怀素仙尊之德性素来清正,听说也算平易近人,这……怎么瞧着不对呢?恐怕上了不系舟,他不会管别人。”
赵玉竹沉默须臾,说道:“路家主,怀素前辈纵是再如何品性端方,恐怕如今也不会给玄都的世家宗门好脸色。”
路松一顿,有些尴尬地说:“……那倒也是。”
亲传弟子在西檎岭被追杀,三重雪宫又被九幽谷等人搅和了一遭,还死了个徒弟,任谁也不会对他们这群人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