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应运而生,乃天地造化,故而能引动天地之力,可死后便是彻底消亡,尸骨无存,故而此地只留下了这些魔族的尸骸。
鸾鸟青金色的羽翼已被鲜血浸透,鸣蛇也没好到哪去,鳞片脱落露出黑线遍布的鲜红血肉,毕竟他们只要交手就是凶悍对碰,反倒是玉奚生伤势最轻,仅仅是脸色苍白了些而已。
只不过师徒联手之下,很显然吃亏的还是鸣蛇。
可玉奚生扫过伤痕累累的鸾鸟时,目光还是猛地一沉,恨不得连涅槃火都盯成冰碴子。
栾青词没错过那轻描淡写似的扫视与神色变换,发出声柔和清鸣示意自己没事,可那尾音却猛地变了,带着些狰狞的戾气,鸾鸟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羽翼震颤下血珠子下雨似的飞溅了出去。
鸣蛇竟然不再跟他们纠缠,而是飞快掉头,背上只剩下的三只骨翼扇动着,冲到一具骸骨旁就将那颗幽弥吞食入腹。
靠吞食而变强的种族,崇癫狂的、无序的疯狂与杀戮,鸣蛇这不折不扣的上古大魔走到今日自然没少吃魔族,甚至鸣蛇同族都被他吃得只剩自己这么一条了。他没料到那两个小东西联手竟如此棘手,竟干脆先暂避锋芒,发现战场遗留的幽弥时便打算吞吃下去借此变强。
神族的确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而魔族这种依靠吞食而增长力量的方式也不失为天道给予的偏爱,栾青词若是人形的话此刻几乎要咬碎牙,眼前这上古大魔已经如此棘手,再等他多吃两颗幽弥,那简直就是一个吞吃了无数同族诞生的蛊!
玉奚生自然也发现了,而且他更清楚这片真正的界出现是因为什么。
界与界之间都是分隔开的,人族没有撕开界的本事,而五闰大阵就设置在魔族族界与人间的间隙之地,也正是那最后一战的赤卢之野,如今人间出现了真神与大魔的交手,恰逢五闰大阵不稳,以至于将界撕开,赤卢之野也就与人间的东洲荒境重叠。
这都不要紧,重要的是鸣蛇。
他很狡猾,自知不敌就泥鳅似的只躲不攻,躲不掉就硬抗一记也要将幽弥吞入腹,于是在交战这短短的时间内,鸣蛇因受伤而虚弱了许多的气息又开始猛窜。
皮糙鳞厚的大魔在天雷和涅槃火的围攻之下也仅仅是狼狈了些许而已,即使身上多出许多被雪浮云斩出的剑伤,还有被雷火烧焦的皮肉,伤成这样依旧生龙活虎。
赤卢之野上青金色的涅槃火灼灼燃烧了整夜,而各式法阵也从未停歇,甚至于五行录也被玉奚生施展到极致,五行为天地万物,万物皆是天道,天道皆可控,于是在玉奚生的术法之下,风雨雷电皆是利器。
远观的仙门众人眼睁睁看着那战场跟连轴转的天灾似的,一会儿狂风呼啸一会儿落雪冰封,连存留的魔族遗骨都在剧烈的灵气波动下化为齑粉,可谓是天昏地暗,连时辰都难辨。
初时众人除却震撼还有紧张,可这场仗怎么也打了得有十多个时辰,恐怕比一天一夜还要多,看得久了,也就平静了。
他们固然想赢,但好歹梧桐境里还留存了作为后手的人族香火,已存赴死之心,抛开生死,自然也洒脱,甚至还时不时地惊叹怀素仙尊与青鸾君这对师徒。
三重雪宫素来低调,唯有今年一反常态地高调,起因还是因西檎岭围杀与三重雪宫动乱,那时他们还等着瞧玄都与西陵郡对上会如何,谁能料想短短几个月而已,竟已是人间浩劫。
曾被视为妖物的青鸾君拼死血战,他们这些在人间土生土长的生灵反倒只能站在这儿被庇护。
有苏婵仍满身琳琅珠玉,以纱掩面,轻轻叹了口气:“看来神族血脉更胜一筹,青鸾君如今身上可没半点儿魔族的影子了。”
妘自闲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有个好师尊,鸣蛇也是失算,顾忌着半神不敢轻举妄动,偏偏赶在这时候动手,若是再早个几百年,就算白长蔚拼了那条命也拦不住一尊大魔。”
有苏婵和袪尘同时瞧了过去,前者美眸一眯,问道:“怀素仙尊究竟是神族中的哪一族?”
妘自闲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话的样子,“神族已不复存在,他如今只是三重雪宫的怀素仙尊。”
话说到这个地步,有苏婵也就没再问下去,刚想要转身,便听见妘自闲叹了口气:“九尾天狐的血脉也就剩下你了吧。”
这一代九尾天狐的血脉也只剩下一对双胞姐妹,一个站在这儿,一个遇人不淑葬身湖底。
有苏婵沉默着没吭声。
妘自闲看着她,意有所指,“你不该来。”
有苏婵从这话里品出来了什么,亦或是从观战的那一刻就明白了,缄默片刻后,轻声说:“妖族凋零,既是一族之主,自该为族人们撑出一方安稳,真正的九尾天狐早在千年前便已消亡,血脉是否延续也无甚要紧,阁主不也是重明鸟留下的最后血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