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神山是凭借十神留下的后手,而皖湖之中长生天之人根本没现身,天狐山中蛮山夺走那邪物,唯有落洄山,算是真正毁了长生天的一步棋,但蛰伏起来的长生天,根本不曾现身过。
栾青词转过头来,目光瞧向院中柳树下的那道身影。
碧柳丝下,玉奚生斜倚着树干,比起从前端正雅致的怀素仙尊多了些慵懒。
“长生天没有出手。”栾青词轻声说,“看来引蛇出洞失败了。”
长生天的棋局已经浮出水面,栾青词这次要祝韦白歼灭季氏,也是想试试看长生天会不会出手相助,但如今季氏已经血流成河,可长生天还是没有动静。
他们像是打定主意不肯现身。
“那证明他们也不敢与仙门再开战吧。”谢庭兰说,“当年就输过一回,要是真有底气,怎会这般藏头露尾。”
“他们恐怕不仅是在忌惮,或许……”玉奚生口吻平静,顿住片刻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在布局。”
谢庭兰一怔,他收起了轻视,师尊的本事连他摸不清,可他知道师尊不会无的放矢。
栾青词双眸平静无澜,却没再说话。
他知道师尊或许很早就与长生天交过手,还有师尊,师祖失踪已近百年,就证明与长生天之争早早便开始,师尊绝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师尊生出心魔,将神志一分为二,如今知道真想的那一部分正沉睡着,清醒的玉溪生记忆残缺不全。
栾青词知道,如今与自己亲昵非常的,是师尊剥离出的那部分自己。
若是能唤醒另一个师尊,或许对长生天他们就不至于如此被动。
可对上玉奚生那双满是缱绻爱意的双目,栾青词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残忍。正如心魔所说,他也是玉奚生,相伴、教养、授业之人,也有心魔一份。
另一道念头有权将他镇压,那心魔也有资格用这具躯壳。
栾青词其实早已发现,心魔对另一个自己厌弃至极。
漫长的对视。
玉奚生不避不闪,他记着最开始小鸾得知躯壳中是心魔时的反应,他当真是动了杀念的。他爱恋倾慕的那人,是怀素仙尊。
可他又怎知用情太深,方生心魔。
沉默亦是交锋,玉奚生不肯退让,他不愿让另一道念头与自己相争,可偏偏自己记忆残缺,即便如此,玉奚生还是想要知道小鸾的选择。
究竟是要那个禁欲冷淡的怀素仙尊,还是现今的自己。
风抚垂柳,碧丝轻晃,而树下那人依旧笑着,良久良久,栾青词也缓缓露出个清浅温和的笑,轻轻地说:“总会知道的,不急于一时。”
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他不愿意如今的心魔消失。
而玉奚生的笑意也骤然加深,他明白这含蓄内敛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人看似说得是长生天,但又彼此心知肚明,不止是长生天。
还有他们不为世人所容的那些隐秘。
站在一旁的谢庭兰却暗自陷入沉思。
师兄果真是师尊一手养大的,这两人说话他都听得懂,但又好像没完全懂。
……譬如师尊这是在高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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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临山分家不见了?”
屋中气氛几近凝固,栾青词和玉奚生坐着,祝韦白却站着,他脸色有些发白,苦笑道:“也不算……只是临山不好落脚,临山分家又在山间,等我们找过去时已然人去楼空,族人倒是也有,可临山一脉却不知所踪,连家主季砚也失踪了,还有……季悯生也失踪了。”
季悯生。
听到这个名字,栾青词微微皱眉。
季悯生在自己面前晃悠过挺多次,栾青词知道他聪明,也觉得他刻意,却没想到临山分家会消失。
而且一直被扣押在祝氏仙府内的季悯生又是如何不声不响就失踪的?
栾青词与玉奚生对视一眼,从眼神中便读出彼此的想法。
——看来他果然有问题!
“那就找。”玉奚生冷声道,“长生天余孽皆当肃清。”
哪怕玉奚生以命令口吻,祝韦白也不敢反驳,只因他知道,怀素仙尊可不是软柿子,谈笑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做了这些年尊主,祝韦白自然是高傲的 ,他这般对季氏不留情面,也是因季长越那王八蛋分明是将他当傻子耍。可对玉奚生,祝韦白骄傲不起来,只有谦卑。
“祝某明白。”祝韦白应下来,又叹了口气:“我祝氏与季氏相交百年,却不知季氏如此狼子野心……竟与邪宗有所牵涉。”
栾青词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问道:“六百年前,季氏就已能在落洄山布局,可据我所知,这些年季氏一直被祝氏压一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