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大约明白先皇的做法了,忍不住打量弘昀的神色,“要不,将他驱逐去海外?”
弘昀失笑道:“好好的一家人,何必分隔到天涯海角,明儿我叫大哥来给阿玛请安……”
胤禛动容一瞬,摇头,“不可不可,若是将他放出,你日后必然有诸多麻烦,又如何能震慑此后犯上的作乱者,糊涂!”
胤禛越想越觉得不行,“若他事成,他会怎么对我这个父亲?对你这个兄弟?也许他没有这样狠的心,可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就由不得他了。你不可心慈手软!”
弘昀沉默一瞬,“是。”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隆科多的亲信全都审问了一遍,直等阿玛处置。大哥的罪名儿子以为不能定,有碍皇家声誉。”
胤禛想起这个就生气,对隆科多更是愤怒无比,连骂了好几句,太便宜他了,如果不定这些人的罪,则弘昀名位终究被人议论,若定了罪,叫人知道宫廷之变,到时岂不是威严扫地,叫众臣议论!
“那个畜生!这样的险也敢冒!”
弘昀道:“隆科多的罪名阿玛来定,至于大哥,儿臣已对外宣称大哥身子不好,在养病。等到时,还要请大哥出来。”
胤禛思忖一二,颔首,“也好,你为着他的名声着想,这是你仁慈,若他妨害你,你尽可处置了便是!这是我的旨意!我到时叫张廷玉写到圣旨中。”
如果是他,他一定如此做,帝王可以有情有义,面对政敌也可以欣赏宽容,但绝不可天真,要让对方牢牢地在自己的掌握下,才可以安心地去做别的事。
而他说这话……也是为弘晖留一线生机。
无论是佟国纲因为鄂伦岱请奏先皇“请诛其子”,还是胤禔事败后,惠妃要求严惩,都是在给他们的儿子留一线生机。
他也一样,这是他给弘晖的最后一点宽仁。
弘昀道:“阿玛,翻个身。”
胤禛翻身,感受着他的力道,道:“朝中大事也忙,叫弘时他们来就是了。”
“就怕他们做不到位。”
“不会,都是孝顺的孩子。”胤禛轻声道。
“是。”
……
弘昀驱逐了圆明园的道士,留下了一些可以做实验的炼丹器具,下令内务府不许再往圆明园送桑柴白炭,同意了阿媛与额驸年熙入宫请安。
阿媛和额驸到时,弘昀正在批阅奏章,瞧见二人来,起身上前。
阿媛的面色还有点苍白,他忍不住拧眉,“才生完孩子,不好好养着乱折腾什么?额驸也不阻拦一二?”
年熙赶忙道:“臣知罪,公主担忧太上皇和皇上,在家中也坐不住。”
弘昀含笑,拉着阿媛做到一边儿,对她道:“无事,我就是怕你担忧,所以不叫你来,你倒好,自己来找苦恼。”
阿媛瞪他,“你还好意思说。”
弘昀知道她在说这两年的事儿,一笑认真道,“叫你忧心劳力了这么多年,是我的不是。”
阿媛眼中含泪,想到这几年的分离,和她的担忧就忍不住心酸,“你知道就好……罢了,不说这些了,人回来了就好,弘时呢?”
“在阿玛跟前尽孝呢。”
阿媛颔首,她还有许多话要问,道:“应当的,登基大典什么时候开始?”
“要不了几日了。”弘昀道:“你们先去拜见阿玛吧,额娘那里就不要去了。”
阿媛眉心一皱,她是听说了一些风声的,说是大阿哥被拘禁了起来,也有的说弘晖在养病,她也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弘晖他……”
“养身子呢,若非他身子不好,也要替我在阿玛面前敬孝呢。”弘昀不动声色,面上一点叫人看不出兄弟二人之间的不协之处。
阿媛只得点点头,去了养心殿。
六月的天极热,禁卫步军屯守各处,礼部、鸿胪寺已提前将玉玺御案放置在太和殿御座的南面,群臣的进表恭贺之文、诏书等等皆已备好。
从太和殿前一直到城门外的御道两溜儿,陈列着威赫的卤簿仪仗队还有宫中的乐队,气氛庄严肃穆。
弘昀由乾清门乘坐金座而出,来到太和门处,在中和殿升座后,接受执事官员的大礼,在翊卫的导引下来到太和殿,礼部尚书再次奏请,他再升宝座,登皇帝位。
诸王贝勒贝子立在一处,众人见几位皇子并立一处,皆神态恭敬,而那位在舆论中的大阿哥也瞧着面色和悦,似乎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们心中有太多想法,但此刻不敢露出丝毫情绪。
在床上静卧了一个月的胤禛身体好多了,在弘昀登上皇位的时候,他被人推着而来,众人于是又呼,“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