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娘娘,皇后娘娘待产在即,不知两位娘娘……?”
“我等在此处恭候龙嗣诞生。”罗芳蕤在尚且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惊住了的顾思开口之前,语速极快道,“皇后娘娘正是危急关头,不必在乎本宫与顾才人。”
“多谢丽婕妤、顾才人体恤。”这宫女款款弯下腰肢,坤宁宫的宫人倒也没有当真将两人撂在一边,虽然的确疏忽许多,但也是时时顾着的。
顾思看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内室一声声饱含疼痛的呻|吟,神色惴惴,心有余悸,不禁呢喃道:“这……好生可怕呀……”
“嘘……”罗芳蕤凤目一转,清凌凌目光落在顾思面颊之上,眼神中带有警告之意,“慎言。为陛下诞下龙嗣,正是再荣幸不过的。”
“是,是这个理。多谢罗姊姊提醒。”顾思猛然醒悟,忙垂下了头。
罗芳蕤微微一笑,没再多言,只是对她方才所说“生孩子难过”云云之时,目光中含有带有一丝赞同之意。在她看来,生孩子的确是个极为可怕的事情,又痛又累又疲乏,岂非比只享受鱼水之欢痛苦百倍?好在她绝不会怀孕,真是幸甚至哉。她看皇后这样痛苦,实在可怜。不过,也许在皇后看来,她也很可怜呢?
两人等了片刻,太后同样来了。又半个时辰,林渊也到了。
林渊免了内侍唱喏,进入坤宁宫大厅之后径自坐于上首右侧,转头对左边微微皱着眉的太后道:“母后切勿担忧,皇后乃是有福之人,母仪天下,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是掐着点儿来的,实在不想如上次生林炅那般,傻乎乎在殿内硬坐数个时辰。果不其然,在他话音刚落,内室便传出婴儿哭啼之声。其余人等都面露喜色,顾思更是不自觉站了起来,又察到不对,立刻坐下;林渊则端坐原地,镇定平静地等了片刻,内里嬷嬷将婴孩身上血污拭净,终于才将襁褓抱出……
“恭喜太后、陛下!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皇子!”
林渊心中有数,微微一笑;太后则大喜道:“当真!?”说罢,她手捻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声音都在发颤,忙道:“快,叫哀家好好看看小乖孙儿。”
她正欲伸手将锦缎襁褓揽入怀中,忽地动作一顿,低头轻轻拔去了小指与无名指上尖利修长、金玉镂空、镶嵌玛瑙的护甲套,随手放在贴身嬷嬷垫着丝绢的掌心,这才伸手抱住小皇子,模样十足的小心翼翼。
“母后,您若爱重,不若为大皇子起个名?”
林渊看太后这样珍稀怜爱,温柔慈祥,不禁忆起数年之前,她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珍之重之地抱着自己,心下一软,柔声笑道。
若是太后真的乐意起名字给这孩子,他之前想的“燮”字不要也罢,毕竟是从小把他疼爱大的太后起的,林渊压根不觉着这孩子不能要太后起的名。反正他是老子,当然他说了算数!
太后微微一怔,才笑道:“渊儿好意母后心领了,但这孩子乃是你的大儿子,岂能这般轻忽,若是日后传出去,不得给人说这孩子名字是承了女子的?未免不太好听。哀家日后唤他乳名便是。渊儿给大皇子起了什么名?”
“乳名尚未想过,大名便叫‘燮’,林燮。”林渊笑道。
太后含笑道:“燮儿,这名字颇好。”她望向襁褓内肌肤粉红发皱的婴儿,柔声细语道:“燮儿啊,祖母的好孩子,你可要好好长大。”
“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
在太后喜悦之间,被忽略良久,在殿内干坐了颇长时间的罗芳蕤与顾思放下手上喝到没滋没味的茶水,上前恭贺大皇子林燮的诞生。
太后心情不错,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又哄林燮去了,林渊也不伸手抢夺,神色淡淡,嘴角带笑,对二妃道:“今日你们两人在这呆了良久,也累了罢,回宫好好歇息就是。”语气温煦,与平日没甚么差别。
顾思闻言一怔,心道莫非陛下不喜欢大皇子么?怎地态度这样平淡?还没等她多想,林渊已是不再搭理她们二人,反对太后道:“大皇子当为本朝太子。”
这话一出,太后神色宁静,面上带笑,毫不惊讶奇怪,顾思反觉得脑中被砸了个大雷,一时之间竟然怔住了。但她仔细一想,登时又理所应当。嫡子兼长子,继承大统本就顺理成章。若是林渊找借口不挑他做太子,那才颇为奇怪,与他此时明君风范有违,得叫御史大臣排着队上折子的大事呢。
“渊儿心中有数便好。只是这孩子乍然诞生,便已是太子么?”太后道,面上有几分担忧神色,这不是担忧大皇子不能承担责任,而是担忧福气太重,折了林燮的善根。她到底是这些年信佛了许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