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义在原地静静目送他片刻, 一甩手中拂尘, 转头回报皇帝去了。
他花了十日时间, 中间只休息了三次,每次两个时辰,在驿站与驿站之间更换了十二次马匹,终于紧赶慢赶以最快时间抵达了白临风所在的州府。
林长生因长时间的奔袭劳累,整个人面容憔悴,双眼下一片浅淡青色,嘴唇苍白干裂,蓬头散发,衣衫不整。
他对此不以为意,进入城镇之后,当即前往武官府邸。
门口侍卫正欲拦截这个“蓬头垢面之人”,林长生从怀中掏出一面金底龙纹的令牌,交予侍卫。他不言不语,身量高大,气势凌人,侍卫不敢轻忽,当即一人进入府中通报,不到片刻,这侍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双眼点漆,鬓发半白的中年人,正是白临风。
“林首领,府内请!”白临风将手一摆,林长生也毫不含糊,两人同入客厅之中,林长生将怀内密信小心取出,递向白临风,后者郑重接过,当着他的面轻轻拆开泥封,从中抽出轻薄如云的纸张,一字一句阅读起来。
片刻之后,白临风神色凝重,双眸微眯,将手中密信捻做一团,张口吞入,咀嚼两下,咕嘟咽了下去。他抬起茶盏润喉,转向林长生道:“林首领,今番我等又要并肩作战了。正好,江湖纤芥之疾已然消除,现在松松手脚也不错。”
“谨遵白大人之命。”林长生表情冷淡,平平道。
白临风知晓他性格,哈哈大笑:“没想到你我二人还有机会共同杀敌,快哉!”
……
“老爷今日身子感觉如何?”
一把酥而柔的女声在房内响起,屋子门窗紧闭,空气沉闷潮湿,充斥着浓郁的苦涩药味,分明是白日,但日光难以透过窗纸照入屋中,只有一根白色蜡烛静静燃烧,照亮一小片昏暗区域。
说话的人乃是一名身段窈窕,姿容秀丽的美丽女子,她二十出头,一袭青色长裙,乌云般的秀发挽成一侧发髻,斜插着三支白玉发簪。
她的脸也好像是白玉做的,鼻腻鹅脂,黛眉凤目,只轻轻擦了一点口脂,饱满娇小的唇透出浅浅红色。
她双手端着一碗盛满深褐色药汁的瓷碗,素手捻起汤匙舀了一勺褐色药汁凑向床内横躺的人口边,声音温柔:“老爷,快喝吧。”
说罢,她不管那人双目圆瞪,牙关紧咬,将其双唇分开,慢慢将药汁倾倒入内,硬生生逼着他喝了药。
“老爷,不要怪我,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女人搅动着药汁,眼神有些恍惚,“若非你哄着我,骗着我,我又怎会……怎会对你拔除我族的手段全看不出?”
床上躺着的人长发披散,脸色煞白,嘴唇乌青,虽然五官俊秀,但僵硬和麻木让他也同样神色怪异,一双眼睛里全是血丝,直勾勾盯着床边女人。
“你若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对我族动手,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你是我夫君!”
她白玉一样的脸上落下泪来,手却毫无动摇地,一勺一勺,给男人喂着药。
“我不想的,可,可我是族内圣女。我父母,我兄弟,他们都在族内啊!我是可以在你庇护下毫无阴霾地长大,可为什么叫我看见了我父母的手信?为什么叫我知道了……你在做的事!”
“若你能再叫我一声‘齐齐’就好了。”
她擦擦眼角泪珠,这时,她已经将那一碗药汁彻底喂完了,端着空碗,女人直起身,脸上的哭相慢慢收回。
她含着一丝甜蜜期待的笑容,柔柔道:“放心吧,夫君,我兄长同我保证了,只要等我族之人彻底掌控了岭南,我们就可以自由了,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们一起做一对幸福的爱侣。”
“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孩子吗?我们生下我们的怀恩,然后,我们又会有我们的敏敏……儿女双全,其乐融融,我们一家四口在一块,快快活活的。”
仿佛沉溺在了心中的美梦里,女人朝他极为温柔地笑了一下,推开门离去了。
她离开时的光照在床上之人的脸孔上,但门渐渐合住,光也化作一线,终究消失在了他大睁的眼中。
……
将门合拢之后,女人身边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哥哥。”她转过头,对来人露出无邪的微笑;后者则温和地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纯儿,你对我慕容一族的贡献,我等绝无遗忘。”
慕容纯的兄长慕容鹤有着高挑而修长的身形,样貌俊美,鼻若悬胆,唇若涂朱,他看上去像贵公子过多与人们印象中残留着些许恐怖风俗的少数民族。
“当然,哥哥,我做的都是对的。”慕容纯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会从未来回到现在……这正是吾神赐予我的福祉,给我行正确之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