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弦羽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在这骆府待久了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明白,这些只是表像。
真正的骆弦羽面热心冷,是这个骆府里最难以相处的人,因为,谁也分不清他笑着的时候,心里到底动了几分怒。
方才她得骆轻霜吩咐,主动奉酒缓解尴尬,骆弦羽没有如同往日那般疏离,默许了她的靠近。她奉酒时,隐隐自骆弦羽身上闻到一股清澈冷冽的幽香,不由得心神微荡,神思恍惚,竟做出了这般大不敬的举动。
舞姬暗恼,自己为月色所迷,为酒气所迷,忘了眼前这人是骆弦羽,今晚就算丢了性命,也是自找的。
想到此处,她更是惊惧不已,将身子缩成一小团,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媚态。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下来,舞姬一跪下后,院子中央的琴师和舞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朝这边望过来。
绿竹面色凌厉地斥道:“大胆奴婢,也不瞧瞧眼前是何人,岂是尔等能随意献媚的!”
舞姬吓得浑身一颤:“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城主宽恕奴婢这一次。”
纪樱落正吃着她的豆沙馅月饼,完全没有注意到骆弦羽是如何动怒的,这个男人自从七星血莲没了之后,性子愈发得喜怒不定,眼下这个舞姬怕是无端做了炮灰。
她小口小口将月饼抿着,心中想着,此事与自己无关,千万不要被骆弦羽注意到,否则今晚的炮灰就是她了。
谁料,那舞姬认定自己必死无疑,强烈的求生欲使她胆子大了许多,眼角余光扫到纪樱落,朝她扑了过去:“夫人,奴婢求求您,帮奴婢说说情,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没齿难忘。”
想当隐形人的纪樱落:“……”
舞姬也是急坏了,才想到纪樱落。
在场中人,同骆弦羽关系最亲密的两人分别是骆轻霜和纪樱落。骆轻霜看着满面春风,笑意盈盈,谁都知道,他比骆弦羽还要不好招惹。
剩下只有一个纪樱落了。
纪樱落是她唯一的希望,舞姬双膝跪行至纪樱落的身前,紧紧抓着她的衣摆:“夫人,求求您,帮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家中尚有双亲,奴婢不能死啊。夫人的恩情,奴婢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
她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在地上磕头,磕得纪樱落也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舞姬都是府里养着的玩物,比府里的奴婢们还要不如。若非为了生计,好人家的孩子也不会送过来,说到底,都是些可怜人。
纪樱落深吸一口气,温声道:“你先松开我。”
舞姬一愣,松开她的衣摆。
自始至终,骆弦羽都没阻止舞姬的举动,显然,这一切都是他默许的。或者说,舞姬已经不是重点,纪樱落才是重点。
纪樱落努力攒出一对小梨涡,笑道:“骆城主,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还是别让这府里见了血为好,你说是不是?”
“夫人是骆府的女主人,后宅的一切事务都归夫人管理,夫人说了算。”骆弦羽唇角弯了弯,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纪樱落没料到他会这么好说话,一时难以置信,震惊问道:“真的?”
那舞姬快速反应过来,再次朝纪樱落磕头:“请夫人饶过奴婢,奴婢愿戴罪立功,为夫人和城主献舞一曲。”
“那……好吧。”纪樱落试探地说了一句。
舞姬大喜,起身走到院子中央,挽起水袖,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身段,为众人献舞。
琴师和舞姬们也很快反应过来,奏乐的奏乐,伴舞的伴舞。
纪樱落跟做梦似的。
这大概是骆弦羽有史以来最好说话的一次。
纪樱落拿眼睛偷偷瞥他,骆弦羽拿了一块月饼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你喜欢的。”
纪樱落犹豫地拿起月饼,小心地咬了一口,舌尖尝到了甜丝丝的滋味,居然是豆沙馅的。
骆弦羽端起面前的酒盏,抿了一口酒。绿竹站在他身边,为他倒酒。
纪樱落奇怪道:“璎珞呢?”
璎珞这些日子可一直伺候在骆弦羽身边,几乎形影不离,都能比得上绿竹了。
“回夫人的话,璎珞犯了点错,被逐出骆府了。”绿竹答道。
纪樱落再次震惊:“她犯了什么错?”
“她是个骗子。”骆弦羽长长的睫羽垂了下来,盯着杯盏中晃动的灯影,“樱落是个骗子。”
纪樱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以为骆弦羽在说自己了。她心中打鼓,不知道骆弦羽是什么意思,却也不敢追问下去,骆弦羽明显是在等着她。
骆弦羽只顾着喝酒,菜一口没尝,光纪樱落盯着他这会儿,他就已经三杯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