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樱落也跟着走出了屋子。
屋外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尸体,血色一点点漫开,渗入泥土之中,就连花枝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将原已褪掉颜色的花瓣,染得一片艳红夺目。
“属下见过夫人。”木戈满脸染血,双手抱拳,在纪樱落的面前跪下。
纪樱落温声道:“木戈护卫请起。”
“夫人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木戈看出纪樱落满脸疑色,开口道。
“弦羽说他早就料到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纪樱落看了一眼院子里刀光剑影中的兄弟二人,双手紧紧握在一处,手心沁出冷汗。
木戈颔首:“是,这一切都是城主安排的。约莫在一年前,城主发现了大公子的真实身份,命属下秘密查探,才知大公子竟是已故的明姬夫人的孩子。城主在取心头血之前,料定大公子必会有所动作,便命属下提前做好部署,待城主昏迷后,骆府落入大公子手中,属下依照城主吩咐,秘密调动骆家的暗卫,私下联系了李大人他们,将大公子在流云城的势力尽数拔除后,以风筝为信,带人强行攻入府中。”
“依你所言,弦羽的吐血昏迷都是装出来的。”纪樱落神色复杂。
“此事是真的,这一点做不得假,至于是何时醒过来的,夫人等叛乱平定后,不如亲自问城主。”木戈顿了顿,又道,“属下知道,夫人心中定是对城主还有许多疑虑,属下敢以性命担保,城主对夫人的感情,都是真的。城主甚至已经想好,如若这次真的一睡不起,如何安置夫人,城主所做的每一步打算,都是为了夫人。”
“我知道了。”纪樱落低声道,眼底腾起担忧之色。
冷瑶说,骆弦羽修炼的一门武功,叫做冰玉玄功,此功法最忌心绪大乱,若是取血,必定折损功力,金戈又说,骆弦羽的功力只剩下三成。这样说来,对上骆轻霜岂不是毫无胜算!
纪樱落紧张地看着骆弦羽,骆弦羽手握软剑,长衫如雪,周身罩满剑影,纪樱落为习剑舞,曾跟在公孙楚身后,学了几日的剑法,以她的眼力,能看得出来骆弦羽的身形略显凝滞,显然是气力不济。
正在她握紧双拳,暗自担忧之时,骆轻霜手中的长剑直刺骆弦羽心口处的要害。骆弦羽本可避开的,迟疑了一瞬,竟放任那锋利的剑刃穿透他的胸膛,霎时间,大朵的血花在他的胸`前绽放,将他的白衣染得一片绯红。
骆轻霜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大哥,这一剑还你,从此以后,你我兄弟两清。”骆弦羽抬起苍白的脸颊,一缕血痕自他的唇边缓缓滑出,愈发显得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弦羽!”纪樱落面色大变,飞快地奔到骆弦羽的身边,用力地推开骆轻霜,厉声斥道,“欠你的,从来就不是他。他连命都给你了,这下你满意了?”
骆轻霜也是没有想到,骆弦羽会这般轻而易举地重伤在他的手里,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剑柄,被纪樱落一推,竟也没反抗,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神色略显茫然。
“弦羽,你撑住。木戈,快传大夫!”纪樱落紧紧抱住骆弦羽倒下的身体,满脸慌乱之色地对木戈吼道。
木戈立时叫来两名侍卫:“快,去药庐,把韩大夫请过来。”
韩大夫并非跑了,而是骆弦羽料到,骆轻霜定会对他下手,早已叫人安排好他的藏身之处。
听到“韩大夫”三个字,纪樱落松了口气,韩大夫此人是有几分本事的,就连冷瑶也十分忌讳他。当初为了让冷瑶顺利进入骆府,公孙楚将这位韩大夫骗得出了一趟远门,这位韩大夫倒也不恼,还十分好脾性地替公孙楚看了一次诊。
“弦羽,弦羽,你再支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纪樱落神色仓皇,声音哽咽。
木戈蹲在骆弦羽身边,抬手封住了他周身的几处大穴,替他止血。
“咳咳,樱落,我有话要说。”骆弦羽满手都是血,紧紧握住了纪樱落的手,轻咳一声,喉中喷出一口血箭,“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你说。”纪樱落眼角含泪,双眼模糊地看着他。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骗子,骗着,骗着,把自己的心骗丢在了你那里。”骆弦羽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眼中尽是宠溺之色,低声轻叹,“樱落,我爱你。”
他这一生,机关算尽,唯独算错了自己的心。
“我知道,金戈他都告诉我了。”纪樱落眼角的泪,再也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尽数滴落在骆弦羽的手背上,将血色缓缓晕开,愈发显得那血色凄艳颓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