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弦羽这样的人,纵使真的动了心思,又岂会叫人察觉。他不会把任何人变成他的弱点,纪樱落也一样。
所以,他决定,放纪樱落离开。
是纪樱落自己回来的。
她化名剑舞,回到他身边。也是从那时起,所有深埋于心的感情,如洪水决堤。
骆弦羽决定留下纪樱落。
她给他编织一场美梦,他就入梦一回。
“姑娘不知,其实那心头血,姑娘不必费尽心思来骗,城主也会给姑娘的。”金戈摇着木浆,望着映着两岸灯影的河水,低声道。
是骆弦羽贪图那三个月虚妄的甜蜜,便假装不知,陪她恩爱缠绵,生生拖了这三个月。
如若纪樱落早些察觉他的心思,根本不必做那么多,她只需回到骆弦羽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臂,撒撒娇,服个软,他所有的防备便会顷刻坍塌,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纪樱落难以置信地摇着脑袋:“你骗我。”
“姑娘不信,不妨等再见到城主时,当面问他,想必这一回,城主不会再有所隐瞒。”
“你能见到骆弦羽?”
“姑娘若相信城主,请随属下去一个地方,先躲上一段时间,安心待产。属下相信,城主定有手段,从当前的困局脱身。”
“你不是说,他昏迷未醒,如何脱身?”纪樱落怀疑。
“从小到大,城主历经死生无数回,这一次,他心中更是记挂着姑娘和姑娘腹中的孩子,拼尽全力,也会渡过这次的难关,只要姑娘肯等他。”
纪樱落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还请姑娘早些决断,如今不仅是萧南行,大公子的人马也在寻找姑娘的下落。姑娘腹中怀的是骆家的继承人,若是落回大公子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流云城内分为两股势力,追随骆弦羽的,都在找纪樱落,希望她能生下继承人;追随骆轻霜的,也在找纪樱落,骆轻霜想顺利坐上城主之位,纪樱落腹中的孩子绝不能出生。
说话间,小船已经驶出繁华的闹市。金戈将小船靠边,扶着纪樱落上岸。
月色淡淡,映着空旷的长街,这个时候,除了秦楼楚馆,大多数人家已经熄灯入眠。
夜风拂过河面,掀起微小的波澜。金戈在岸边等了一会儿,眉间露出焦灼之色。与他约定的人迟迟不来,多半是出了大事。
金戈想了想,对纪樱落道:“我们先走。”
刚转身,长街的另一端,缓缓走出一道人影。那人身着深紫色的华贵长袍,满头乌黑发丝尽数束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子簪住了。月色笼在他的眉间,映出他艳丽的眉眼。
正是骆轻霜。
确切地来说,是恢复男装的骆轻霜。
骆轻霜平日里对自己的面容做了小小的修饰,如今恢复自己真正的相貌,却与原来的面容相差无几,区别在于,恢复男儿身的骆轻霜五官的轮廓更加深邃硬朗,艳丽的眉目间凌厉之意更浓。
他单手负在身后,缓缓从月下走来,遥遥望了纪樱落一眼。
金戈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形挡住纪樱落。
没想到,骆轻霜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纪樱落腹中的孩子是骆弦羽唯一的血脉,只要生下来,就是流云城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骆轻霜想成功坐上城主之位,必定不会容许这个孩子的存在。
纪樱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自己的腹部。
骆轻霜的目光越过金戈,落在她的身上:“樱落,别来无恙。”
金戈侧头,对纪樱落低声道:“樱落姑娘,你马上跑,不要回头,到城外的落日亭,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说完,金戈拔出腰间的弯刀,冲向了骆轻霜。骆轻霜带来的人马,立时都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将金戈围拢在中间。
纪樱落拔腿就跑,耳后传来兵戈相击的声音,她没有听金戈的话,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月下刀光剑影交错,血色横飞,金戈握着染血的长刀,立于那刀光剑影之中。利刃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他的脚下,血色逐渐汇聚成血泊。
骆轻霜站在刀光剑影之外,眼神森冷地盯着金戈,掌中寒光翻转。
纪樱落面色剧变,停下脚步,疾声道:“大公子手下留情,我跟你回去。”
骆轻霜动作一顿,望向纪樱落。
金戈已是强弩之末,气急之下,喷出一口血:“樱落姑娘!”
便是这一分神,无数把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金戈丢下手中弯刀,强撑的真气瞬间溃散,浑身脱力,满面愧疚之色地跪倒在地:“城主,属下愧对您所托。”
纪樱落踏着满地月色,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她不回来,也必须回来,仅凭金戈一人,根本没办法阻拦骆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