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姑娘执意要走,骆某自然是拦不住的。冷姑娘此番救我夫人和孩子的性命,于我流云城有恩,日后冷姑娘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骆某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冷姑娘的心愿。”
“骆城主客气了。”冷瑶想了想,嘱咐了一句,“骆城主刚取完血,功力折损,切忌大喜大悲,否则,一旦伤及心脉,神仙难救。”
“冷姑娘的话,骆某记住了。”骆弦羽使了个眼色给绿竹。
绿竹点了下脑袋,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神色恭敬地递予冷瑶。
骆弦羽道:“这是冷姑娘的诊金。”
冷瑶抬手,将锦囊接到手中,锦囊入手沉甸甸的,看来这位骆城主出手不菲。冷瑶颔首:“冷瑶在此谢过骆城主了,骆城主,告辞。”
“如果后悔了,欢迎回来,骆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骆弦羽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纪樱落的心骤然一紧,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冷瑶抬步,从骆弦羽身边走过,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纪樱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从始至终,她与骆弦羽中间都隔着一个冷瑶。
骆弦羽单手负在身后,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眼底漆黑,望着前方的一处花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人一路到了大门,直到踏出门槛,也无人出来阻拦她们,想必是骆弦羽早已经吩咐好,纪樱落提着的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她回头遥遥地望了一眼夜色中的骆府,月华笼罩着整座巍峨的骆府,显得这座幽深的大宅子,既清寂又沉默。
即便是在这温暖的春日,夜里的风也是寒凉的。月华清幽冷寂,将骆弦羽的白衣镀上一层银光,寒风迎面扑来,拂动着他的衣摆。
骆弦羽僵直着背影,在风里站了许久。指尖的温度,一点点被寒风吹散。
“城主,更深露重,早些回去吧。”绿竹陪他一起站在这风里,见他一直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骆弦羽恍然回神,将目光一点点收回,声音沙哑地开口:“都走了?”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头。
绿竹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下脑袋:“走了。”
低低的叹息声,从骆弦羽的口中溢出。大概是寒夜过于清寂,连月色都是冰凉的,落在他身上,宛如披了一身寒霜,那冷意嗖嗖地往骨头缝里渗去,冻得他浑身上下,无处不凉。
骆弦羽抬步,朝着回廊走去。他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去了纪樱落的小阁楼。一楼是纪樱落练舞的地方,二楼才是她的住处。骆弦羽踏上木梯,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
绿竹跟在他身后,双眼担忧地盯着他疲惫的身影:“城主,冷姑娘嘱咐过,您应该多卧床静养。”
骆弦羽回头看她一眼:“你先回去。”
绿竹迟疑了一瞬,张口想再劝,骆弦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骆弦羽上了二楼,抬手推开屋门,“咔吱”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极为清晰。
屋子里点着一盏琉璃灯,窗户是半开的,一缕月色穿过窗户上的薄纱,洒落在地上,摇曳的树影,随着这一缕月色,也落在地上。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骆弦羽的眉间没露出半点惊讶之色,仿佛早已有所预料。
他沉默地踏入屋内,在桌旁坐下,抬起脑袋,望向床榻。
风拂动着纱帘,那白色的纱帘如同大雾涌动,迷离着他的视线。骆弦羽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心头的灼焰总算被浇灭了一些。
许是灯油快要燃尽,烛火愈发得明亮,仿佛要将最后的一点热情,尽数化作这灼亮的光芒。
骆弦羽放下茶盏,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床榻已空,指尖轻触的地方,残留着一丝余温。就在不久前,纪樱落还坐在这张床上,与他你侬我侬,恩爱缠绵。
如今,一场大梦初醒。梦醒了,偷来的甜蜜,也该还回去了。
灯火燃到尽头,“噗”的一声熄灭,浓烈的黑暗迎面扑来。
心尖上,宛若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彻底将最柔软的一块血肉剜去,钻心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黑暗中,这疼痛愈发浓烈,几乎存在每一口呼吸间,无法忽视,难以拒绝。
骆弦羽瞪大双眼,张口猛地自喉中喷出一口血箭,倒在了床榻上。
月色透过窗纱,落在他的身上,映着他胸`前的一截雪白的衣襟,衣襟之上,血色点点,犹如曼珠沙华绽放。
纪樱落的心脏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回望骆府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