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樱落丢下瓷瓶，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树林里的屠杀已经结束，风声呼啸而过，带来浓烈的腥气。满地都是血色，血色中凌乱堆着尸体，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扭曲，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恐和不甘。
就在不久前，她们还和纪樱落一起在仙游台上跳舞，即便这次在仙游台上，她们没有如愿飞上枝头，她们也都开开心心的，满怀着希望。
她们身段柔软，舞姿美妙，也许再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大人物看上她们，带她们脱离这苦海，过上好日子。
纪樱落双臂垂在身侧，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眼睛盯着这满地的惨状，将牙关咬得紧紧的。
杨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浑身紧绷，不住地颤唞，轻笑一声：“怕了？若是你肯为我好好做事，我自是不会这样待你的。”
“她们都是些身世悲苦的女孩子，杨公子，可否将她们都埋了，以免她们曝尸荒野，为豺狼野狗所食。”纪樱落深吸一口气，转头低声祈求道。
她的眼睛清亮透彻，似一汪澄澈的湖水，波光荡漾，眼底映着杨凡冷酷的面容。
杨凡看着她，沉默片刻，抬手将一人招到身边，低声道：“都埋了。”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骆府内，除了廊下摇曳的灯笼，和偶尔巡夜的侍卫，几乎再见不到什么人。
月色逐渐转淡，光影斑驳中，一人匆匆奔进揽月阁。
揽月阁内灯火通明，骆弦羽坐在桌前，埋首案卷中，处理着昨晚没来得及处理的政务。许是熬了一宿，过于疲惫，他左手握着笔，右手无意识地揉着眉心，温雅的面容中，透出几许倦色。
“城主，急报。”金戈敲响屋门后，扬声道。
“进来。”骆弦羽抬头。
金戈推开屋门，走到桌前，冲他抱了一拳：“方才密探传来急报，红袖坊的马车连夜离开流云城，在途中遭到截杀，剑舞姑娘也在那辆马车上。”
骆弦羽手中的笔一顿，墨色的痕迹在笔下晕开，化作巨大的一个黑点，给人惊心动魄的突兀感。
“备马。”骆弦羽将笔搁在笔枕上，猛地站起身来，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难得的多了几分慌乱之色。
骆弦羽驱马赶到密林时，正是一夜当中最为黑暗的时刻，明月已完全隐去踪迹，极目望去，远山沉寂在一片浓黑的夜色中，连轮廓也看不清楚了。
骆弦羽勒紧缰绳，座下神驹高高扬起前蹄，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土坑，木戈带着人，站在坑前，满面复杂之色。负责挖坑的将士，心理承受不住的，抱着铁锹，在一旁干呕着。
骆弦羽鼻端隐隐嗅到了腥气，跳下马背，快速朝着深坑走去。
“城主，小心。”金戈在他身后提醒着。骆弦羽的步伐太快，脚下似乎趔趄了一步。
骆弦羽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烈地跳动起来。
那股腥气越来越浓，骆弦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视线落在土坑内。
坑里堆满了凌乱的肢体，肢体上铺满细碎的泥土，骆弦羽注意到一截从尸堆中伸出来手臂，那断臂肤色极白，手腕处，缀着一颗殷红的痣。
骆弦羽脸色微变，沉声道：“翻过来。”
木戈会意，跳入坑中，将尸体翻转过来。
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容，骆弦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人都在这儿了？”
“属下点了一遍，一共二十三人，还差一人。”这次红袖坊一共来了二十四人，舞姬二十一名，车夫两名，管事一名。
“都挖出来，确认身份。”
“是。”木戈抱拳。
骆弦羽站在树下，单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动作。绿竹提着一盏灯笼，站在他身边，为他照明。
木戈动作很快，片刻后，已将所有尸体清理出来，并且对着名册，逐一辨认。
“禀告城主，都已确认身份，失踪的是剑舞姑娘。”随着木戈话音的落下，绿竹明显感觉到骆弦羽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找。”他下令道。
木戈颔首，招呼着带来的将士，兵分几路，提着灯笼，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查出是什么人所为了吗？”骆弦羽转头问身后的金戈。
“属下捡到了这个，初步判断，是风雨楼的杀手。”金戈双手呈上一截断裂的兵刃。
那是一把刀，再寻常不过的刀，刀柄处，刻有风雨二字。
“风雨楼做的是杀人的买卖，去查到底是谁和他们做了这笔交易。”骆弦羽唇角的弧线崩直，脸色冷得可怕。
“找到了，找到了……”荆棘丛生的茂林中，传来激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