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樱落和公孙楚逃走后,他派出不少人马追捕二人,是骆轻霜以棋子比喻,劝他放过二人,他才召回人马,决意将纪樱落从生命中剔除。
这三个月以来,他虽未刻意再找过纪樱落,安插在逐风城的探子,却屡屡送回情报。情报中言道,萧南行从未放弃过寻找纪樱落的下落,然而任他如何查探,纪樱落就像是从这个世间蒸发了一般。
不管她是死的,还是活的,有一句话骆轻霜说得对,纪樱落不适合做骆夫人。
骆弦羽已决定忘了纪樱落,可这个时候,她偏偏回来了,还以另一个身份回来。
……她回来是打算报复他么?
骆弦羽心念百转,脸上阴晴不定,盯了剑舞片刻,扬声道:“来人,将她……”
话尚未说完,一名中年美妇跌跌撞撞从仙游台下奔上来,隔着银甲士兵,冲骆弦羽遥遥跪下:“骆城主,在处置剑舞之前,请听民妇一言!”
银甲士兵立即将银枪架在她的脖子上,中年美妇毫无惧色,挺直着背脊,目光毫不躲闪地与骆弦羽对视着。
“你是何人?”骆弦羽微微皱了下眉头。
“民妇是红袖坊的掌乐,负责教习乐坊姑娘们舞技,这次给骆城主献舞,也是由民妇负责。剑舞姑娘台上失仪是罪该万死,但绝无不轨之心,更担不起刺客的罪名。”
“绝无不轨之心?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的剑可是指向了城主大人,难道非要看着城主血溅当场才算刺客吗?”杨熙若冷笑一声。
众人附和点头。
中年美妇面色不变,微抬下巴,冷静道:“剑舞所持之剑,不过是一把木剑,骆城主若不信,可着人查验。”
骆弦羽看向金戈,金戈会意,走过去,弯身将断剑捡起,冲骆弦羽点了点脑袋:“回禀城主,的确是木剑,因外表银漆了一遍,看起来与真剑无异。”
杨熙若闻言,脸色一青,咬牙道:“纵使剑是木剑,可她失仪是真,惊扰城主也是真,依熙若之见,该打入大牢,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既然她不承认自己是穆雅风,她就一不做二不休,定下她的罪名。
骆弦羽冷冷地扫了杨熙若一眼,那一眼,带着凌厉的锋芒,叫杨熙若不由得浑身一僵,连忙闭上嘴巴,垂下脑袋,再不敢多言一句。
“请骆城主治剑舞失仪之罪。”剑舞默默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嘴角略勾了一下,眼睑微垂,柔声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失仪算不得什么大罪,城主大人一向宽厚仁爱,何必为难一个小女子。今日与民同乐,就别扫了大家的雅兴,放她们一马吧。”骆轻霜笑吟吟地启唇说道。
“姐姐说的是。”骆弦羽阴沉的脸色,总算缓和了许多。
“听见没有,城主恕你们无罪,还不赶紧走。”骆轻霜见底下那一群跪着的舞姬面面相觑,跟呆头鹅似的,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众舞姬听闻没事,俱都松了一口气,满脸喜色,彼此搀扶着,站起身来,冲骆弦羽施了一礼:“谢骆城主!谢骆大小姐!”
中年美妇将剑舞搀起,低声在她耳边道:“走罢。”
剑舞颔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仙游台尽头的瞬间,她回头朝骆弦羽遥遥望了一眼。
***
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弯朦胧的月。幽暗的月色中,一辆马车碾过青石长街,停在骆府的后门。
金戈跳下马车,掀开帘子,对着车内人道:“到了。”
从车内走出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这妇人就是仙游台上力保剑舞的掌乐嬷嬷。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跟着金戈入府。
天色已晚,这个时候后门几乎没什么人。妇人低垂着脑袋,紧紧跟在金戈身后,踏入揽月阁。
骆弦羽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冷月。
金戈走进屋内,冲着他的背影抱了一拳:“城主,人来了。”
骆弦羽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那名妇人身上。妇人上前行礼,他淡淡道:“免礼。”
妇人直起身体,站在一旁,恭敬声道:“不知骆城主突然召见民妇所为何事?”
骆弦羽手边放着一沓资料,这些资料都是关于红袖坊和那名叫做剑舞的舞姬的。红袖坊的资料齐全,从建造初期,到声名大噪,事无巨细,皆写在了纸上,偏偏那名叫剑舞的资料极少,不过寥寥数语,并无有效资讯,骆弦羽这才命金戈将人秘密召来。
“你们乐坊之中那名叫做剑舞的舞姬,是从何处而来?”骆弦羽用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妇人似乎有些意外,忍不住瞧了骆弦羽一眼,想了想,答道:“她从何处而来,民妇也不大清楚。约莫两个月前,她昏倒在红袖坊的大门前,被我们救起,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醒来后,无论我们问什么,她都只是摇头,就连自己的名字也记不起了。我们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她天赋极高,身段又好,别的姑娘跳不好的剑舞,她只看了一遍,就跳得有模有样。我们见她是个好苗子,有意栽培她,就给她取名剑舞,倾囊相授,至于她的过去……实不相瞒,我们乐坊里的姑娘,多半都有一个凄惨的身世,既进了乐坊,过去也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