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天子现如今已经年迈,宫里那边虽然还藏着掖着没明说,可也含糊的提醒了他们一句:应该是熬不过今年的夏天了。
庄衡刹那间就明白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当今天子宠信南亭庄氏,但并不代表新皇登基之后,仍然会用庄家为皇商。
这位一向任性妄为的庄大公子,第一次明显感到手足无措:“可,可是这……”
“南亭庄氏,千里雾山的胡氏一族,墨花城谢府。”庄大海一字一句道:“庄氏跟胡氏都是皇商,你觉得,实力与我们相当的谢府,当真甘心吗?”
庄衡惊愕过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庄大海知道庄衡不想听,可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护不了庄家多久了,因此这些话,他必须要说下去:“你今天跑去望景楼胡闹,本意是想让他们下不了台,可实际上,却是被人反将一军,你知不知道?”庄衡固执道:“怎么可能,父亲你莫要胡说。”
庄大海道:“我让大管家亲自出马,替你收拾局面。无非就是不想得罪望景楼,所以今日过后,谁都会知道,望景楼是一个连南亭庄氏都不敢得罪的存在。而此后,即便世人都不清楚望景楼背后实力,都会对望景楼高看几分。”
因此,在不久之后的将来,望景楼肯定会成为城中非富即贵的那些贵客们首选的谈话圣地。
——毕竟,连南亭庄氏都上赶着讨好的,别人不更是如此吗?
庄衡明白之后,还是不懂:“既然父亲您都知道,为何还要派大管家去?如果……”
“如果大管家不去,那就会因为这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惹怒谢府,你觉得值当吗?”
庄衡不说话。
见状,庄大海摇摇头,他这个儿子,还是太年轻了,也过于幼稚了,他道:“千里雾山胡氏一族跟我们实力相当,野心也足,如果他们得知我们得罪了谢府,趁机拉拢谢府。你觉得,这对我们可有利吗?”
——所以,与其让千里雾山的胡氏得利,不如卖给姓谢的这个面子。
庄衡烦躁道:“这些我都不懂,也不想懂!”
他越听越是糊涂,于是干脆道:“反正,父亲现在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跟姓谢的翻脸,对吧,我记住了。”
说罢,庄衡一把抓起放在石桌上的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出城去遛马了,既然父亲您的风寒还未好,就多歇一会,别又累病了。”
见他走远之后,庄大海才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一旁的小厮走上前,道:“庄主,要回屋吗?也差不多到了您该喝药的时候了。”
庄大海点点头:“回去吧,待会让大管家到我院里来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他。”
“是。”
望景楼的三楼厢房——
谢归寒垂眸看着账本,面前摆着一个算盘,旁边还叠了高高的一叠书信。
云景喝了汤,随手拿了一颗蜜饯,走过去,坐在谢归寒对面的椅子上,道:“我有事要问你。”
谢归寒头也不抬道:“你想问庄家的事?”
“嗯,你刚刚说,南亭庄氏不想跟我们翻脸,甚至还想拉拢我们,为什么?”
谢归寒掀了掀眼皮,轻描淡写:“因为他们担心我们会跟千里雾山的胡氏一族合作。”
云景稍稍一想,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可他还有些不懂:“可庄家毕竟是皇商,有皇族给他们撑腰,他们还需要担心什么?”
谢归寒把账本合上:“大海生病了,所以他要在彻底病倒之前,给庄家铺好之后的路。”
病了?
云景想起刚刚在离开梨园的前一刻看到的那一幕,他道:“他是不是病得很厉害?看着,都不像是五十出头的,反而像七老八十的……”
谢归寒道:“许是太过劳累吧。”
云景想起什么,问道:“我记得你刚刚提起,去年他来过一次墨花城,你是不是在去年就看出他生病了?”
谢归寒怔住一瞬,似是诧异云景的聪慧灵敏,然后才道:“当时只是看出了一些,并不确定,后来查了一下,才知道他几年前就生病了。只是,他生病这事并没有透出风声,就连庄家人都被瞒在鼓里。”
云景了然道:“可他那副状态,稍稍一想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何必隐瞒?”
“庄家是百年望族,树大根深,枝丫繁茂。一家之主病重,而嫡长子却难担大任,若是没有万全之备,消息就散出去,最先乱了阵脚的是庄家,所以,他是不可能轻易说出来的。”
云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叩叩叩——
云景回头,“谁?”
门外传来等风的声音:“……陆秉少爷过来了,说是要找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