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旻深对西洋乐器没什么了解,倒是商旻祺8岁开始学钢琴,吃完饭就要坐到琴凳上弹哆瑞咪。
弹了四五年也没弹出什么名堂来,琴技止步于《小星星》,体重却猛涨十几斤。
那会儿商旻祺一弹琴就不顺心,一不顺心就要打商旻深,搞得商旻深对钢琴也没什么好印象。
直到这次,他坐在一边,看钟臻在钢琴前做好,深呼吸,揭开琴盖,一气呵成地演奏了一支旋律激昂的曲子。
钟臻的手指修长,指尖在琴键上来回悦动,看的商旻深眼花。
卷曲的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弹跳,钟臻的睫毛又长又翘,似乎也在随着旋律轻颤着。
音符交错的极短的间隙里,他听到钟臻轻轻的喘息。
只是一个喘息而已,不知为什么,他的毛孔倏然张开,每个细胞都在战栗。
一支曲子结束,钟臻并未停歇,左手轻轻抬起,落下,又一串音符经他指尖流淌而来。
这次的曲子较为柔和,像条潺潺流动的溪;钟臻的脸上只有从容,所有音符都由他调遣,他像一条随音符漂流的船。
就这样,钟臻一连演奏了十几首乐章,有长有短,等他起身时商旻深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心无旁骛地听了两个多小时了。
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小步跑到他身边,附耳听着他的嘱咐,时不时“哦哦”两声,很尊重他的样子。
商旻深想起昨晚的那个家庭医生似乎也在询问钟臻音乐方面的事,还夸他是自己孙女的启蒙……
真的那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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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琴行的接待送上车,对方很激动的样子,笑盈盈地嘱咐,“钟老师,那我们下礼拜再见!”
钟臻颔首,对方又双手递给他一支信封,“我们老板说您不接受线上转账,让我把这次报酬转交给您。”
“谢谢了。”钟臻双手接过,快速将信封放到一边。
开了车,商旻深一直在盯着那个信封看。
从厚度上判断,钟臻试音一次的酬劳也不低。可是他一个风头正盛的音乐家,怎么不去开音乐会,干嘛来给人试音呢?
想一想,他不仅自己不开音乐会,连去听一场音乐会都很抵触。
邀请函都送到家里了,他却执意要再给人退回去。
商旻深默默想着,并没有问出口。
钟臻的心情似乎也不算妙,辛辛苦苦赚来的报酬他一点都不好奇,就在一旁扔着。
他将头靠在窗边,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现在几点了?”钟臻突然问。
商旻深缓缓回神,瞥了眼车上的时间,还没回答,就听到司机说:“钟先生,下午四点五十了。”
“哦,那还来得及,我们去看看老师吧。”钟臻说。
司机明显怔住,“现在吗?”
“嗯,”钟臻捋了捋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精神一些,“现在过去吧,老师通常下午醒着。”
“好,好吧……”这么说着,司机忽然拐进路边的加油站,“您先稍等,我下车方便一下,顺便给车加个油。”
钟臻闭目不言,司机抓着手机下了车,小跑到远处。
“陪我去拜访一下我的老师吧……”
钟臻忽然出声,打破了车厢里的宁静。
“好。”
想是提起了老师,钟臻的神情放松,脸上重新浮出笑意。
“我的老师对我特别好,中学那阵,我爸妈偷看我日记被我发现了。我一气之下跑出来,没地方去,干脆就跑到琴房里练琴……”
他笑着回忆,“我的老师刚好在附近,听到我的琴声,让我去他家住,还给我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呢。”
“很温柔的老师。”商旻深说。
“是啊,很温柔的,”钟臻的表情有些落寞,“不过,老师老了,这两年总往医院跑。”
“他今年高寿?”
“79啦,再过几个月就80岁了。”钟臻笑着,“他一直希望我能在他的生日宴上给他演奏,唉,可惜……”
钟臻没有再说下去。
商旻深一直观察着钟臻的表情,看着他形容煎熬,便也识相地不再追问。
司机很快跳上车,跟他们说,“久等,走吧。”
“不用加油了吗?”商旻深问。
“额……不用,”司机快速揭过,“他们没有油了。”
加油站没有油?
商旻深觉得蹊跷,忍住没追究。
车又开了一阵,停在山脚的别墅区。
这里和钟臻住的地方分别在城北和城南的两座高山的脚下,房价并不便宜。
跟随着佣人,商旻深牵着钟臻,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老师醒着吗?”钟臻问。
佣人上了些年纪,大概也有五六十岁了,轻声回答,“睡着啦,天气冷了,老爷的觉也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