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去?”钟臻将鸡肉脱骨,全放进小傻子的碗里。
小傻子不曾朝他落目,怔怔然往外走,“我出去看一下,马上回来。”
“不吃饭……”话音未落,帘子一晃,小傻子就消失在门口,他侧回到餐桌,无奈地叹气,“到底还这样的脾性。”
屋外的风更加狂劲,风里还夹着雨,他的眼睛都变凉了,身体不自觉抖动一下。
小傻子慢慢接近小狗,那小牲畜早已冷得不成样子,身上的毛都湿了,一根一根地竖起,像个小刺猬。
“喂,你是昨天羊汤铺子里的狗吗?”小傻子问。
狗呜呜地叫,尾巴伏在地上,恐惧地摆来摆去。
“你——”
眼前白光骤闪,周遭的一切景物变得清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小傻子怔在原地,双眼无神地喃,“阿兄,对不起,我,我,我不吃……”
一段画面随着惊雷劈进他的脑海。他置身于一个明亮的大厅,身边有个身穿黛紫暗纹长袍的少年。
他们周围的矮桌上摆满了书卷,身下的蒲团有种散发安神凝气的沉香香气,最前方的长桌上还燃着香炉,可除了这个少年和自己,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听到自己叫那个少年“阿兄”,他似乎跪着,在向“阿兄”求饶。
“不行,”阿兄板着脸,气势迫人,“你必须得吃!吃下他!”
“我真的不想跟你争抢什么,你相信我啊,阿兄。”
谁知那少年竟走上前来,捏着他的嘴巴,将一粒苦药塞进他的喉头。勉强吞下后,他呛得咳出泪花,“阿兄,这是,是什么药啊?”
“小深,是阿兄对不住你,可阿兄也是无可奈何。你会原谅阿兄的,对不对?”
他感觉自己的头低了一下,似在表露赞同。
“我和你是亲兄弟,跟其他人比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小深要永远站在阿兄这一边,阿兄可保你安然一生,不受权利名声所裹挟,你可满意?”
头又低了一下,他听到自己毕恭毕敬地答:“满意的。”
“好,吃药的事不要跟别人说……”
画面流转,他感到身体正不断收缩,意识涣散,直至趴到地上。
“小深,我是谁?”
“不知道……”
“我是你阿兄,你的名字是小深,无论如何都不要忘了。”
“咦,阿兄是什么意思啊?”
“阿兄就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你永远不会背叛的人,永远忠诚的人。”
“哦,阿兄,”他咯咯乐,“阿兄,阿兄。”
“小深今年几岁了?”
“三岁。”
“是啊,三岁。你想念我们的阿爹吗?阿爹不要我们了,如果你看到了阿爹,一定要告诉我。”
“阿爹……是什么样子的?”
“阿爹,是应该要照顾你的人,可他总是对你皱着眉头,很是疏远。”
“阿爹喜欢我们吗?”
“喜欢吧,”阿兄想了想,“阿爹的爱,太难得了。”
……
白光复又亮起,小狗似乎感受到热源,缩到小傻子的脚边。
小傻子回过神,不知道刚才看到的一切算是什么,什么阿兄阿爹的。
他没有阿兄,只有阿爹;他的阿爹正在等他回去吃糖糍粑。
小傻子捡起地上的小狗,抱紧怀里,拭掉挂在他毛上的雨水。
小狗变得又瘦又小,同初见时判若两般。
“你倒是怪会虚张声势的,”小傻子安抚地揉了揉小狗的头顶,“还以为你很肥呢!”
将小傻子抱进屋里,本以为阿爹要说他两句,毕竟他们俩的生活已经如此捉襟见肘了,怎么能再容得下一只狗。
钟臻看了他们一眼,“把狗放下,重新洗洗手,吃饭。”
“那狗……”
“狗和你我只能养一个,你自己看着办。”
小傻子抿抿嘴巴,可惜道:“那我们暂且收留他一晚,明日雨停了再让他走,行吗?”
钟臻点头。
.
钟臻嘬着鸡架,细骨不断从他的唇间吞吐出来,感觉他舌尖灵巧而柔软。
“看什么?”他挑眉,问直勾勾盯着他的小傻子,“想吃?”
“不……”小傻子也不是真的傻,只是失去些记忆而已,当然知道大半鸡肉都进了谁的碗里。
“阿爹,你说,狗能吃鸡骨头吗?”
钟臻失笑,“心疼狗了,昨天不还因为张饼跟狗打架了吗?”
五大三粗的体魄,将一只狗桎在地上,掰开狗嘴,抢救出自己的白饼……
这场面滑稽诙谐,每每想起都让人忍俊不禁。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小傻子想将自己的晚饭分一点给狗吃,但他知道那些都是阿爹也舍不得吃的东西,怎么能拿给狗呢?
钟臻看了他一阵,终究无奈地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