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离撇了一眼正刷洗碗筷的水仙,严方寿宴一定会加强警戒,他若是能活着回来,一定认下这个妹妹,将来为她寻得一门好亲事。
若是不能回来,大致是天意,老王爷泉下有灵,他也算是尽孝了,水仙孤苦伶仃,无人照拂,又是女儿家,总要留点钱傍身,也不枉他们相识一场。
近日同阎君山周旋的心累,左离吃过晚饭,早早便睡下了。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
嬷嬷一边催促丫鬟准备梳洗用品,一边手脚麻利地给还没睁开眼睛的离柏穿戴衣服。
天还没亮,离柏便被嬷嬷从被窝里拽了出来,只为给安王爷每日的请安。
好不容易熟悉穿戴完毕,离柏半睡半醒的状态,早晨天气凉,嬷嬷特意给他多加了一件枣红暗纹绒面披风。
柏离睡眼惺忪地往王爷院子里走,还没进安王爷院门便和从里面出来的阎方打了个照面。
离柏站在距他不足三丈远的地方,按规矩,严方是门客,当给离柏行礼,可严方却行色匆匆,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直接无视这个王府的小主人径直离开了。
站在离柏身后的嬷嬷气愤道:“哎~阎先生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啊!亏得王爷奉他为上宾。”
离柏虽生在王府,却对那些繁冗复杂的礼节不甚在意,只是很奇怪这天还没亮,为何严方会出现在王爷的院里。
今天似乎哪哪都透着古怪,就连平常伺候在王爷院里的小厮也不知哪去了。
左离跪在王爷屋门前扬声道:“儿瓜尔佳离柏,请阿玛安!”
寻常,离柏说完请安词,安王爷要么打发他直接走,要么开门让他进屋,问询功课,或父子间闲聊几句,总之不会让他久跪在门口。
离柏等了半天,王爷屋里也没什么动静,或许是今天阿玛起的晚了,再次扬声说道,“儿瓜尔佳离柏,请阿玛安!”
天气格外阴沉,跪安的功夫,似乎比方才还要暗了一些,离柏抬头望了一眼天,黑云密布,大早晨的竟是要下大雨了,不由得皱眉,阿玛什么时候能让他走。
王爷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阿玛今天怎么回事,心中暗自责怪王爷,无故让他久跪门前。
离柏跪得膝盖有些疼痛发麻,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最是没什么耐心,他站起身,想要问问王爷为何如此对他,难道是他哪里做错了不成。
离柏驻足王爷门前,刚要敲门,发现门不仅没落锁,反而微微开了一个小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从缝隙传出来。
离柏头脑一片空白,一把推开虚掩着的门,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昏暗的房间萦绕着满满的死气。
青色床幔遮挡得严严实实,离柏僵直着身体,走了过去,轻声呼唤,“阿玛?”
“咔嚓”一声,一声响雷响彻天际,紧接着一道闪电横劈下来,瞬间照亮眼前。
只见那密实厚重的青色床幔上,布着大量红色斑点,像冬日积雪的树干上,开出的数朵血色红梅,异常夺目,格外刺眼。
离柏的呼吸好像顿住了,他颤抖着手扯开床幔。
王爷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张,面色灰青,身上还盖着被子,最显眼的地方莫过于眉心处那个血窟窿,周围遍布干涸的血迹,上半张床铺已被染成黑红色。
自小无忧无虑,手心里捧大的少年,哪里见过着样的场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一时间忘记了床上惨死的是他唯一的血亲,他没敢多看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离柏的这一跑惊动了守在院门外的嬷嬷和丫鬟,离柏面色惨白,嬷嬷好像同他说了些什么,可他就像是失聪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
机灵点的丫鬟找来师管家,进院子片刻之后,满脸恐慌地出来,大致听嬷描述一下事情的原委,把左离拉到一边。
“革命军马上打到海阳城了,严方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应该是拿着王爷的命,当投名状投奔革命军了,贝勒爷您快走吧!”
“等您以后翅膀硬了,再找那狗东西报仇。”
骤雨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雷鸣闪电。
左离猛然从睡梦只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衣衫已被冷汗打湿,紧贴在胸前,随着呼吸大幅度起起伏伏。
他又做噩梦了,这个梦都有做了十几年,每每午夜梦回,再次看到老王爷惨死时的场景,他都需要好长时间才能缓过来神来。
左离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竟然同梦中的天气有些相似,那种恐惧的感觉好像如影随形般地带到了现实。
大概是老王爷在埋怨他,为何迟迟没有替他手刃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