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眼中,她兴许是知道他另有所图,却远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更不知道京都御南王府,已是他的最后一步棋。若是早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将燕南叙顺利送入御南王府,成就他人的嫁衣。
别说太后了,就是随便拉一个人来看,也决不相信,这么个年纪轻轻的人,竟是多方势力的总领头人。
“你不配合我?”闻言,祁北穆陡然拔高了音量,哀怨的目光扫过燕南叙,及满桌子的食物,声音略带控诉之意,“喝着我的东西,吃着我的东西,睡着我的人,如今想过河拆桥了?”
“……”
“我告诉你,晚了。”祁北穆欺身而近,燕南叙放大的脸便迎了过来,距离之近,几乎可以看清他脸上还长着细绒的毛孔,以及那纤长微颤的羽睫,还有沾在嘴角的那点蟹黄,让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平添上几抹俏皮的烟火气味。
燕南叙皱了皱眉,正想让他走远些,他张了张嘴,话语声尚为出口,电光火石间,一条温软的触感忽地在他嘴角一掠,下一刻,便见祁北穆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餍足的神情。
“这蟹黄,”祁北穆砸吧了会嘴,像是在回味,“怎么还有些甜呢?”
话音刚落,一阵局促的羞赧意便火烧火燎地从燕南叙的脚底一路向上燃烧,他的脸都快被灼穿出洞了。他狠狠地剜了祁北穆一眼,“滚。”
闻言,祁北穆也不怒,笑看着燕南叙,“允许你再多看我几眼。免得过几日我回京都了,你再记挂我,我事情没做完就忍不住回来了,怎么办?”
燕南叙被祁北穆逗笑了,抬眸扫了他一眼,眉梢都带着笑意,“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吧。”祁北穆理了理袖口,起身将食盒收拾好。
“好。”燕南叙点点头,垂眸的瞬间,有什么情感与光飞快地自眼底闪过,“帮我叫下南河月,我有事跟他说。”
祁北穆双眉一挑,“幽会别的男人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幼不幼稚?”燕南叙笑骂一声,“还不是为了配合你?到时候我会把之前安插的部分人的名单和具体联系方式写给你,你应该会用得上。”
祁北穆点点头,应了声好,推门离开。
祁北穆离开没多久,木门便再次发出一阵嘎吱声,南河月从门外进来,行了一礼,“燕公子。”
几乎是南河月进来的瞬间,滞留在燕南叙脸上的笑意便倏地敛尽,犹如风卷残云,一丝不剩。
“先前交代你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燕南叙侧身抿了一口清茶。
南河月点点头,“都安排好了。等祁二殿下离开后,便可以开始安排了。”
燕南叙将杯里的茶喝净,随即将白瓷茶杯握在手中,指节分明的手指沿着上面的纹路细细摩挲。
“三日后便开始吧。”燕南叙语气淡淡,神色漠然,窗外熹微阳光洒落,映照在他的脸上,却将他的侧颜衬得格外冰冷,无情,“祁北穆三日后离开,到时候我会给他一份假名单,不至死,但至少能将他困在京都半个月。你让楚允安暗中看着他,确保他生命无忧即可。至于其他,无须多管。”
“是。”南河月颔首,示意明白后,迟疑了几秒,良晌,犹豫道,“公子,真要瞒下二殿下吗?”
空气倏地陷入缄默,五根把玩着白瓷茶杯的手指,骤然用力,洁白如玉的腕上暴起青紫的筋脉。
“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燕南叙寒着声音,细碎而锋利的冷光在眼底划过,“下去吧。”
“是,燕公子。”南河月微微一顿,转身离开。
……
祁北穆离开的那日,天下着濛濛细雨,氤氲在空气的雨雾像是一层无形的隔罩,看不清摸不着,却能使远处的山河模糊。世间万物,时如闳宇崇楼、真打实凿,时又似空中楼阁、镜花水月,皆落于缥缈,无人可辨真假。
“名单我已遣人秘密送往御南王府,你到之日,便是信件抵达之日。”燕南叙替祁北穆拢了拢衣领,面色无异,“看完即毁,免得再生变数。”
祁北穆弯了弯唇角,枉顾旁人目光,一把抓住燕南叙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地碰了碰,“能有什么变数?”说着,他话音一顿,将他的手放下,旋即一转方向,在他的发顶摩挲着,双眼盯着他,嘴角又加扯出一丝弧度,“我一生唯一的变数,似乎只有你。”
闻言,燕南叙没有说话,漆黑的眼底似平静如死水,又似有暗流涌动,难以辨清。
见燕南叙不语,祁北穆也没多想,唇边笑意极浅,“我会把五音留在你身边,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好好呆在凉州,记得答应过我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保全自己为先。倘若我回来,看到你身上又添新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