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离开御南王府前,祁北穆还有所顾虑,他心存宏志,不敢、也害怕被七情六欲这根软肋束缚了,而今天,在经过短暂几日的离别后,他马上就想通了。
即便那人举手投足间都有深意,哪怕那人连那日接近自己都是有意而为的,但那又何妨?自己起初何尝不也依旧存了别的意思?任他燕南叙利用与否,几分真假,他喜欢便是喜欢了,难不成还能反悔了不成?
落棋无悔,大不了,让他利用一生、算计一世,这也算是自己的本事,他认了。
他就是对燕南叙存情,又何必嘴硬遮掩?况且,谁敢笃定这七情六欲就必定与宏志相悖呢?他试都没试,又怎么知道,这不会是相辅相成的呢?
偌大一个世界,他只要这一人。
燕南叙笑意更甚,像一朵在悬崖边上迎风怒盛的栀子花,让人忍不住地将危险抛之脑后,只想撷下来独自把玩。
“我若也觉得荒谬呢?”燕南叙眼尾上挑,双眸含情,笑着反问。
“你若觉得荒谬,”祁北穆呼吸微促,但话语却是不假思索,“那我便日日呆在你身边,对你训导教化,直至改变这想法。你若不觉得,那我更要日日呆在你身边了。”
燕南叙轻笑几声,“合着二殿下是铁了心揪着我不放了?”
祁北穆颔首,“你若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闻言,燕南叙又笑了会儿,沉默少顷,视线才逐渐投向远处,“我从不觉得断袖之癖荒谬。男男,男女,女女,不消说,各自有各自的选择,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谁都无权左右被人。不靠谱的从不是感情的选择,是人。”
“那我呢?”祁北穆的反射弧仿佛长在了燕南叙身上,步步紧逼,不留他一刻喘息思考的余地,“怀瑾觉得,二殿下靠谱么?”
燕南叙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这么答后,他必然会这么问,思忖片刻,却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眉梢沾着蛊人的笑意,只道:“若想征服一座冰山,仅看他露在海面上的冰山一角可不行。若想彻底征服他,首先就必须潜入那最最冰冷的海底,住上个一年半载再说。世人皆如此。”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睛微眯,“二殿下也不例外。”
祁北穆偏侧过头,此时他们身边若再站了旁人,以旁人的角度看,那必定会以为这两人在耳鬓厮磨。
“别说一年半载了。”祁北穆笑着,扣住燕南叙的手腕,加重力道,斩断了他逃脱的机会,“就是十年八年,二殿下也认了。”
燕南叙梗着脖仰起脑袋,忽地笑了,如释重负一般。
既然挡不住,灭不掉,那就烧起来吧。
放肆一回,随他一起烧起来吧。
……
等两人找到栖身之处,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凉州的情况比燕南叙想象得还要糟糕,起初在碰见行匪徒之事的难民时,他还当是凉州下属的某个县城闹饥荒,才突发的偶然情况。
可如今一看,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青壮的男人被强行征走的征走,不愿当兵卖命的便逃离。一时间,恁大一座城池里,最多的竟都是些逃不开的妇孺老人们。
“你的意思是,太后让你杀了凉州巡抚?”祁北穆皱了皱眉,似乎也没能将这个问题想通,“凉州离京都如此之远,八竿子打不着,且那燕邵与太后无冤无仇,太后为何要杀他?总不能是想将你困于凉州吧?”
燕南叙挑了挑眉,“说不定呢?”
“怎么个困法?让你误杀了凉州巡抚,然后让你良心发现,愧疚不已,索性呆在凉州弥补罪责?你能是这种人?”祁北穆也学着燕南叙一挑眉梢,不屑地嗤了一声,打量般地睨着他,生怕他听不见似的,拔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遍,“你能是这种人?”
燕南叙轻哼了哼,抱着双臂,反问,“不能么?”
祁北穆没有说话。这时,两人刚好走到一个转角路口,燕南叙没多想,目不斜视,迈腿正要继续往前走,电光火石间,腰忽地被一只烙铁的钳子似的玩意儿掐住,他尚未来得及反击,人已被瞬间带入了黑暗潮湿的巷间,后背被紧紧地抵在墙壁上。
“你若是被困在凉州了,”祁北穆话音一顿,随即抬高膝盖顶着他的臀部,身子顺势往前一压,同时捞起他的双腿,夹在自己的腰间,让对方唯有依靠自己而保持平衡,这才慢声慢气地道,“那我不是得跟着你一起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燕南叙瞬间绷紧,但没有办法,为了不掉下去,他只能伸手再勾住对方的脖颈,压低了声音,“祁北穆,你是不是有病?”
“还行。”祁北穆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太矮了,我特意想了很久,感觉只有用这个姿势,我们才能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