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燕南叙微阖着双眼,过于岁月静好的平静面容,不知为何,南河月忽然就有些瘆得慌。他想了想,才试探地开口,“复仇?”
“复仇?”燕南叙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由地大笑几声,指了指自己,“我有哪门子仇好复?替燕鹤山么?”
南河月闷闷地点了点头,说:“说起来,公子就是嘴硬心软的人。如今肯为了师傅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御南王府,那曾经,燕鹤山到底对您有养育之恩,岂不是……”
燕南叙从大氅下边伸出了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师傅是师傅,燕鹤山是燕鹤山。这不一样。师傅是真心待我,可燕鹤山,不过是为了他那层伪善的皮。”
南河月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家公子。
“小月儿啊。”燕南叙仰起脑袋,将那一截藕白的、漂亮诱人到了极点的脖颈尽数暴露在空气中,“世人常说,有什么样的父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子。我虽不是燕鹤山亲生的,却也受他熏陶十余年。倘若有一天,我也学他拥兵自立,挥旗造反,你还敢跟我么?”
南河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公子去哪我便跟去哪。”
燕南叙伸长五指,往指尖上轻轻地吹了几口气,嘴角挂着淡淡的戏谑的笑容,“哪怕也许会让你遗臭万年,遭世人唾骂?你也不怕?”
这回,南河月稍微多想了几刻,方开口,脆生生地答道:“怕。”
闻言,燕南叙也不意外,转瞬扬了扬唇角,“既然怕,那……”
不等他把话说完,南河月便将他的话打断,纠正道:“但我相信,公子不会输,不管做什么,公子都一定会赢。”
燕南叙被南河月眼底的光莫名地吸引了,怔愣了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揶揄道:“你这是盲目信任,你家公子可没那么好心,到时候,说不定直接还会把你推出去送死呢,为他卖这种命,有什么好的?”
南河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正要辩解,就在此时,从门外突兀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个眼神,南河月转身将门打开,只见一个婢女正站在门外,手里端着食盘,毕恭毕敬道:“奴婢是奉命给公子送餐的。”
“放桌上吧。”燕南叙也没睁开眼,面带倦色,抬手指了指空出来的桌面,说道。
婢女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餐盘放到了桌上,迟疑了片刻,提醒:“这汤是御南王听闻公子身体不好,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还请公子趁热喝。”
“知道了。”燕南叙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我不会辜负御南王一片好心的。”
闻言,婢女朝燕南叙行了个礼,随后退出门外。
见婢女的身影消失在前院后,南河月蹙紧了眉头,端起了那碗所谓的补汤,置于面前,鼻翼翕动,神色忽变,“公子,这汤……”
燕南叙神色不变,哼唧了一声,慢悠悠地从躺椅上坐直身,冲南河月伸了伸手,“拿来吧。”
南河月看了看燕南叙,又低头看了看汤,急道:“公子,可这汤……”
“拿来。”燕南叙飞快地截断了南河月的话柄,阖紧的眸子缓缓睁开,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南河月死死地抓着手里的汤碗,不敢看燕南叙的眼睛,但也不想将手里的碗递过去。
“公子,这汤有问题。”南河月咬着唇,“公子可是皇上指定下来的,御南王这么做,是大逆不道……”
“是啊。”燕南叙从躺椅上走了下来,站在南河月面前。
明明是比对方要矮上一小截的个子,可那由内而外迸射出的光芒与气质却不输对面半分,甚至还略胜一筹,让人根本无胆直视。
“我是皇上派遣过来的人,你以为,御南王有胆子干这种事么?”燕南叙伸出手,同时厉了声音,“给我。”
南河月一怔,“你的意思是……”
趁南河月发愣之际,燕南叙一把夺过汤碗,一饮而尽。
“公子!”南河月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地惊呼一声。
燕南叙将空碗放回桌上,下意识地想找帕子擦嘴,摸了半天才想起帕子不在身上的事,只好以袖代帕,随意地抹了抹嘴巴,忍不住地低声埋怨,“太不方便了,改天还是得再裁一块才好……”
“公子……”
燕南叙这才注意到仍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南河月,那架势,大有下一秒就要咬舌自尽,以死谢罪的意思了。
“你做什么呢?”燕南叙拍了拍南河月紧绷的脸蛋,宽慰道,“你公子不还活得好好的么?没那么容易死。”
南河月不出声,恨恨地看着燕南叙。
“太后不辞辛劳给我送过来的。”燕南叙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能那么轻易地糊弄过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