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着身后贾母怒骂不绝之声,不由得擦了擦汗,看向太医:
“请问王供奉,家母这病,可有什么妨碍么?”
王太医其实也并没诊出个头绪来,他刚才抓紧时间将贾母两手的脉都摸了一摸,但脉象总体来说还算康健,虽然有些郁结于心,但考虑到贾宝玉刚去世不久,有这样的脉象也很正常。
但是看贾母的反应,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健康人该有的反应。
看着贾母歇斯底里的样子,王太医总觉得,自己好像见着活的失心疯了。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跟贾政说了。
贾母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这要是他敢说贾母一切正常,估计贾政扭头就得出门跟人家抱怨,说太医院的全是饭桶。
王太医没诊出毛病,不代表他说不出毛病来。
他拈了拈自己的胡子,还没开口便先叹了口气。
“老太君这是心病啊。”
贾政一听就麻了,若是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吃药就是了,只要舍得花钱,还没有调养不好的身子,可太医说出心病这两个字来,事情就麻烦了。
人人都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是这古往今来,谁能说明白什么叫心药呢?
钱能解决的事儿,一般都算不上什么事儿,换句话说,钱解决不的事儿,一般来说是小不了的。
贾母的病,显然不是花钱吃药就能治好的。
贾政叹了口气:
“家母命苦啊,我膝下子嗣虽也不少,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宝玉,宝玉养到十五岁上,一下子就病死了,老太太这么多年的疼爱教导,一朝尽付流水,她老人家怎么能不难过呢?”
“老人家心思重,嘴上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经年累月地憋着,到底是憋坏了。”
“王太医若是有什么好的方子,只管去开,只要能治好老太太的病就行,花钱是不怕的。”
王太医点点头,还真斟酌出一个方子来,交给贾政,而后才告辞离去。
……
在贾琊和贾环的有心散布下,贾母疯了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还传进了惜春的耳朵里。
她听说的时候,正跟尤氏在一起准备大皇子的生辰礼,尤氏听说了之后,却也只是感慨:
“老太太疼宝玉,到底是跟疼别人不一样的。”
“连珠大爷去了的时候,老太太都没这个样儿过,如今竟为了宝玉发了疯了。”
尤氏一面说,一面摇摇头。
惜春心里头明白,老太太发疯肯定不是因为宝玉,或者说,不只是因为宝玉。
能疯成这样,肯定是贾琊又干什么好的了。
不过这些跟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就是,贾母如果是因为贾琊疯的,那纯粹是自作自受,害人家性命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出意外呢?
尤氏在一旁琢磨:
“论理咱们两家这两年走得也不近,不过老太太疯了的消息,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咱们家装不知道好像也不太好,可既然知道了,没点表示似乎也不行,大面上还得过得去呢。”
惜春想了想,笑了两声: “常听人说乌龟高寿,王八大补,嫂子替我给老太太买二十对乌龟,二十对王八送过去吧。”
尤氏闻言,顿时奇怪地看向惜春: “这是干什么?”
寻常人家补身子,也没有拿这些王八滋补的,这可都是燥热的东西,老太太要是吃了这二十对王八,还不得补得往外喷血啊?
乌龟倒确实是长寿的象征,那也没有买二十对乌龟祝寿的,这事儿让惜春一说,怎么就好像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性呢?
惜春笑得高深莫测: “嫂子只管去办吧,我自有道理,老太太瞧见就能明白的。”
“兴许我这一剂灵丹妙药下去,老太太就能明白过来,不再骂琊哥儿呢。”
尤氏仍然是迷惑不解,不过这两年家里宽裕,那乌龟王八又没几个钱,别说二十对,二百对也买得起,便在寻常的慰问礼物之外,又把惜春这份礼物送了过去。
礼物送过去,全府上下都交口称赞,道是惜春的确有几分本事,这礼物一送到,贾母还真不骂贾琊了。
改骂惜春了。
贾政把这话学给贾琊,本以为贾琊听了之后能放松一些,没想到贾琊听完之后反而沉默了。
惜春无非就是想说,乌龟王八长得一样,老太太想拿乌龟开刀,错杀了自家的王八,只能嚼着王八肉喝王八汤,看乌龟长命百岁地活着,子孙满堂罢了。
道理他都懂,只是他好端端被惜春拿来比乌龟,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
原本穆洲和穆澜去赔罪不成,就已经让陈夫人很扫兴了,听说了贾母疯魔的消息,她越发觉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