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随着这一声久远的“师兄”夺眶而出,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在此之前他还想着,怎么也得为难对方一下,责怪对方一番,可人就在眼前时,这些都被抛之脑后,他只想要季一粟的怀抱。
他想,师兄也是在等他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就朝他走来,一定早就嗅到了气息,苦苦等待自己来救了。
他慢揣着思念和喜悦以及乱七八糟将心装得溢出来的情感奔向对方,下一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以至于踉跄几步,差点没摔倒在路边。
他一时间不敢置信,怔怔地望着那无比熟悉的身影从自己身边走过,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后又漫不经心地挪开,继续往前走着,目不斜视,再也没有看过他一次。
那一瞥中只有无情和冷漠,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一般,好像他只是路边一棵草,一块土,一只蝼蚁,卑微而不起眼,甚至连审视都没有,就这么过去了。
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茫然无措地跟着对方的脚步跌跌撞撞跑了两下,像一个跟大人走丢的小孩喃喃念着: “师兄,师兄……”
那道身影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产生了些许疑惑,然而又很快消散,没有任何纠缠的打算,连第二眼都没有投过来,继续走自己的路,在遥远的天边不见了踪迹。
年渺沉默着站在原地,也没有去追,抓了一缕头发在手中,垂眼凝视着,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一碰到跟季一粟有关的事情,他的大脑就停止了思考,跟个傻子一样哭哭闹闹跑过去,竟然忘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被关在镜子里面是的季一粟的“过去”,而在“轮回”中的人,会不断重复着过去,一遍又一遍,永无止境,他现在遇到的不是他的师兄,而是曾经的魔尊越沧海。
神识再次朝四周扫过去,他在长坡另一端看见了在季一粟记忆中见过的断生崖,立马判断出来了现在的情况:季一粟应该是刚刚从断生崖中修炼归来,淬火千年,心中只有仇怨和憎恨,也正是在复仇的路上。
这个时期的越沧海自然是不会认识他的,而且“过去”的轮回里也不会有他,对于一个突然冲出来哭哭闹闹喊“师兄”的奇怪疯子,刚刚归来复仇的越沧海没有随手将他诛灭,一把火烧掉,只是推开,应该都是根植在记忆中的本能了。
信里说过,当“过去”, “现在”和“未来”合为一体,即季一粟归来之时。大概他需要将“现在”和“未来”交付到“过去”的手里,变成一个完整的季一粟,才能想起一切。
在原地徘徊片刻,年渺慢慢琢磨着,这个时期的季一粟是最无情最目中无人的,他贸贸然把剑和护身符塞给对方,恐怕只会适得其反,还得慢慢接近才行。
刚才那样肯定是不行的,要换个方法。
没想到相识那么多年,他跟季一粟还有重头来过的一天。
他非但没有疲累之感,反而有些兴奋和喜悦,没有参与过季一粟的过去,是他一直以来的遗憾,不想现在竟然就有最好的机会。
大概是血腥而残忍的记忆,这段时光他从未听季一粟具体说过,而现在,他不需要去听模糊的讲述,靠自己的想象来将对方的过去一点点完善,而是直接进入其中,切身体验,比任何记忆和幻象都要真实。
踌躇了一会儿,他再次放开神识,肆无忌惮地搜寻着,很快找到了季一粟的下落,就在不远处,看对方的路线,是要去附近的一座城池里。
因为是季一粟的地盘,年渺对于魔界多少有些了解,最底层的魔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居住在不同的部落中,相当于人族的村镇。再往上是城池,大小不一,小的也只是稍微高阶的魔族聚集,大的城池则会有魔将魔君坐镇。城池之上就是领地,划分很大,一般几十甚至上百城池汇聚成一方领地,有魔主管理着。最高层便是魔宫,居住着魔尊,统辖整个魔界。
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年渺想都不想就跟过去,在对方到来之前待在城外等着。
这座城池看上去不大,人也不算多,似乎有大事发生,都聚集在城外,整整齐齐跪在道路两侧,上半身趴下,额头贴地,将中间一条大道留出来,不知道来迎接谁。
年渺混在人群中,心里感到奇怪,难不成是他猜错了,这个时期的越沧海已经成名,才会被如此迎接?
他随便朝附近一个跪拜的魔族施了秘术,询问这是在做什么,那魔族老老实实回答: “城主狩猎归来,我们得迎接。”
他还没有问城主是谁,便觉心念一动,抬眼看见季一粟的身影已如流云,无声落在了大道之中,顿时心头又是重重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