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半点嘲讽之意,似乎只是平常的疑问,却激得对方怒火大盛,偏偏被捆绑着,只能化为不甘的冷笑: “若不是有月亮,你也找不着。”
年渺仔细观察着,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桥头乞丐的模样,他不算很惊讶,只是十分好奇对方的身份。
季一粟懒得跟他争论这些,只沉静道: “交出来。”
“不交。”
季一粟也没有再催,继续烧罗帐,他烧得不快,甚至慢慢悠悠,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才烧到一半,却像钝刀割肉一般,让那火焰化身的男人的目光也跟着一点点挪动,一身的倔强在不知不觉瓦解。
“越沧海,你别拿走。”那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哀哀的恳求, “你不缺那一点。”
季一粟无动于衷,直到整张床燃烧得干干净净,在床中央,出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具尸体,只是这具尸体被保护得实在太好,神态平和安宁,脸庞干净白皙,如同清晨初升的太阳,温柔而耀眼,没有任何死亡的晦暗和灰败之气,仿佛只是睡着了异样。
“哗啦——”
清脆悦耳的冰裂声阵阵响起,尸体完完全全暴露出来,躺在一片灰烬之中,年渺离得最近,睁大眼睛仔仔细细观察着尸体。
从四爪蟒袍和矜贵儒雅的面容来看,这应该就是那位这几天一直在传颂的太子了。
季一粟也走了过去,没有像他那样细看,只朝那尸体的脖颈处伸出了手,在绝望的低低哀求声中,毫不留情地五指成爪,硬生生插。,入皮肉之中,挖出了一颗黑色的魔珠,魔珠和手掌接触的一剎那,便飞快融入了进去。
“我缺的。”季一粟这时才告诉对方。
* * *
季一粟的身体寻回得十分顺利,几天的幻境困住,算不上波折,年渺以为魔珠被取走后,尸体会立刻萎缩僵硬,甚至化为枯骨,没想到被挖走的脖颈处,竟然在眨眼之间长好,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样。
满室的月华和寒冰在飞速消失,明朗温暖的阳光再次充斥进来,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状。
被捆绑着的男人霎时如同暴怒的雄狮,疯狂挣扎着,却始终挣扎不掉身上的枷锁,季一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拉着年渺要离开,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只剩下一个弱小的疯子,就没有值得留下来的了。
他唯一感到惊讶的是,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尸体的身上,依然萦绕着化不开的人皇的气运,所以才一直干扰了他的判断。
年渺却握紧了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有些迟疑。
他仍然有疑虑,如果不能知晓,会很难受。
季一粟便没有再动作,目光瞥向地上疯狂挣扎的男人,声音却是温和的: “他是火,不过我以前只见过他一次,没有说过话。”
言下之意,是他也不了解此人在发什么疯。
火神掌控着天下所有的火焰,季一粟拥有的火却是独一无二的,自行修炼而成,不在对方的管控之内,虽然都是火属性,他们之间却是相斥的,并不会互相来往,没有打过任何交道,不过他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火焰不是真神所拥有的水平,低了好几个位阶,像新生的婴儿似的,没有半点攻击力,被他很容易就破解,唯一无法破解的,就是这庞大完美的幻境,似乎已经持续了许多年,经过了层层修补,已经变得密不透风。
如果是他自己的火焰,说不定会被化解,但年渺的冰和火是相斥的,用寒冰封住四周,再用月光来寻找,在纯粹的月光之下,真实无处遁形,他和身体魔珠的感应,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才使得他精准地找到了魔珠的位置。
尸体依旧在平静地沉睡着,年渺甚至看到了轻微的呼吸,心生疑惑,忍不住伸手去试探一下了尸体的脉搏。
很微弱,如果他不是顶阶修士,根本察觉不到这样微弱的生命迹象,最让他诧异的是,尸体的魂魄,依然存在,只不过似乎时间太久,已经变得十分虚弱了,才需要用魔珠来维持。
里面的魂魄,很痛苦,似乎已经忍受许多年的折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年渺也心疼起来,不敢再探究,生怕受到影响,连忙收回了手。
似乎认清了现实,火神放弃了挣扎,如同土崩瓦解的城池,顷刻之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越沧海,那只是你身上,最无关紧要的一块肉,你为什么还要拿走?”火神的声音变得虚弱而绝望, “你拿不拿走都不影响,却是续着他的命!”
年渺瞪向了他,被这无耻的行径惊呆了,不由生起气来,脸上带了几分愠色,声音也扬高不少: “就算对阿粟来说影响不大,但他凭什么拿自己的身体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续命?而且这个人,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你却在这里跳脚?说得这样义愤填膺,大义凛然,为什么不拿自己的身体给他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