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团足有小半个城池那么大的火光从天而降,几乎是眨眼之间,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城中央,顿时城中央火光直冲天际,火势迅速地蔓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整座城池都燃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很快盖过了绝望的尖叫声,要将世间一切吞没。
年渺怔怔地望着这团莫名其妙的天火,他的眼睛里装满了满城火光,璀璨无比。
季一粟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强行封闭了他的五感。
霎那间,年渺的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即使用神识也什么都探查不到,听不见,看不见,甚至闻不见,他挣扎了片刻,没有任何效果,最后只能放弃,茫然地靠在季一粟的怀里,眼前似乎还闪烁着满城的火光,几乎要将他的眼睛灼烧。
那是什么东西?是真实的么?
他细细回味着,是一团通红的火焰,似乎感受到了热度,是真正的火焰,可是为什么呢?到底是哪里来的火?为什么会突然降落?
他想季一粟说这座城是幻境,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说不定那团火焰也是幻境,只不过太真实了,而这座城池,和里面的人,也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的。
到底是谁捏造出来的这个幻境和谎言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恐怕只有季一粟才能看到了。
他在无尽的混沌中,不知度过了多久,只知道很长很长,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直到他被季一粟放出来,恢复了五感,依旧觉得昏昏沉沉的,好半天才清醒过来,入眼是满城繁华,还有明晃晃的太阳。
他眼睛一亮,异常惊喜。
果然是假的!
并没有一整座城被烧毁,并没有一座城的人死去。
第130章 脏污
隆冬难得的晴空一望无际,阳光明澈如琉璃,慵懒地包裹着繁华的京城,应该是前两日下的雪,青石板的地面早已恢复干燥,只有路边堆砌的残雪以及屋顶的积雪可以看出冬日的痕迹,裹着棉袄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赶着路,眉梢眼角俱是喜色,纷纷议论着太子班师回朝的消息。
“总算是回来了,这一仗打了好久。”
“听说年前就能回来的,不知道被什么事耽误了半个月,年也没能回来过。”
“我二弟也去了,也不知道……回来的有没有他。”
这些话语在两天前就听过一模一样的,甚至语气都没有一丝变化。
身上的斗篷和裙子都不见了,穿的依旧是刚来时的男装,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年渺却觉得莫名的寒意钻入了皮肤和肉里,蔓延全身,侵入骨髓。
眼前慵懒和睦的城池变得虚幻透明起来,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团巨大的火焰,在黑夜中凭空出现,如同流星一般直直砸入城中央,通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地。
他不由抓住了季一粟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用问,他也明白了,他们又回到了两天前,这个虚无的幻境,以上元节前两天为开始,以天火出现烧毁万物为结束,一直在不断循环重复着。
季一粟封闭了他的五感,是不想让他看见天火坠地之后的场景,不用看他也能够想象得出来,熊熊烈火蔓延百里,无数普通人被困在其中,在绝望的挣扎和尖叫中被吞没,先是烧干了血肉,其次是一具黝黑的骸骨,接着骨头也没有剩下,万物烧成灰烬,到最后,整座城池只剩下黑黢黢的一块平地,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一刻,无论是平民还是皇室,无论是乞丐还是大臣,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别。
那会是怎样的人间炼狱,才能让季一粟觉得他无法承受。
季一粟的手只能算得上温热,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流渐渐淌到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年渺觉得好受了一些,才艰难地开口,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地问: “这些……是捏造出来的幻象,而不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对么?”
“是以前发生过的。”季一粟不会让他看到,但也不会像对待脆弱的蝴蝶一样哄骗他, “有人将这里封锁起来,百年来一直在重复着。”
即使是亡魂,百年过去也已经消散了,他不清楚还执拗封锁这里的人有什么目的,至少在他看来,是毫无意义的。
拱桥上人来人往,不少人趴在桥两边张望来往的船只,认真数着这是过去的第几只,大概早就得到了口信,所思的远游之人今日会归来,早早便在企盼着。
年渺望向桥头,目光微凝,桥头枕着残雪晒太阳的乞丐,却不见了。
和这座城的其他人不一样,或者说,并不属于这座城。
他的目光转向季一粟,季一粟也垂眼看着他,见他还算冷静,温声道: “渺渺,这个幻境,可能需要你来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