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笑了笑,却只是弯了弯唇角,没有半分笑意: “只是这样么?”
季一粟缓缓吐字: “当然。”
“那你说,我和别人不一样。”年渺似乎放弃了,又说起别的问题,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不是问过么?”季一粟有些无奈, “你是我带大的,自然跟所有人不一样。”
“是哪种不一样?”年渺依旧问,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他的声音仍然轻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似乎要将一些俩人默许已久的隐秘,在这一刻要尽数打破,不留退路。
季一粟没有说话,心跳却很快,是年渺从未感受过的速度。
年渺的心跳也和对方一样快,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心从喉咙里跳出来,只安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仿佛这么多年的纠葛,在这一刻终于要有了结果。
他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了,越纠缠越痛苦,他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
良久,季一粟合上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顿缓慢道: “渺渺,我与你之间,义如师徒,情似父子,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年渺忽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瘫在他怀里。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答案。
“义如师徒,情似父子……”他喃喃着反反复复念着这两句话,不住咀嚼着,片刻后莞尔, “原来,原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你居然,是这么想的……”
他有种大彻大悟的恍然,笑容愈发变深,似乎想通了什么,继而却是无比的凄凉,仿佛丢了魂魄一般,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他忽然心口一疼,蜷缩一下了,这样细微的动作季一粟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又恐慌起来,手覆上年渺的眉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说话间,他已经将神识探入,再次查看那枚碎片,发现那枚碎片没有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往下移动了一点。
很短的距离,仅仅是指甲盖那么薄,但也说明,碎片不是停留不动的,而是会游走的,若是真的任由其这样游走,恐怕就不是看不见怎么简单了。
若是碎片游到元婴处,刺穿元婴,那么年渺的性命就会不保。
“渺渺。”他的声音再次颤抖, “疼不疼?”
“疼。”年渺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痛苦, “师兄,我是不是真的会……”
“说了不会的。”季一粟强硬地打断他,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死”这个字,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等我们出去就能救你。”
他握着年渺的手,觉得像在握着一块柔软的寒冰。
年渺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失了光彩的眼眸里,不知什么时候蓄上了泪,季一粟给他擦去后,又很快蓄上,似乎永远都擦不完。
“义如师徒,情似父子……”他再次重复了两遍,声音空灵,像是在问季一粟,又像是在问自己, “师兄,这么多年,你是,只把我当儿子养的么?”
季一粟缄默不言,试图再去握他的手,可是一碰到,他就立刻抽出。
“可我不是。”年渺缓缓道。
他含泪的眼眸里什么都看不见,痛苦和决绝却清晰地显露出来。
“我对你不是父子之情,也不是师徒之情。”年渺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和颤抖,他在害怕,前所未有地害怕着,他知道只要他想,现在仍然可以退回去,继续躲在季一粟的身后,继续和以前一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他不想,快乐和痛苦的交织,比单纯的痛苦更要难以忍受,他只想选择其中的一个。
“师兄,我快要死了,所以,我不想等了。”年渺静静阐述着,没有焦距的眼睛试图追寻季一粟的目光, “我想在死之前,要你一个答案。”
季一粟不由低下头,想离他近一点,有种近一点,就能让他看到自己的错觉。
年渺在黑暗中怔怔地对着不存在的视线,片刻后颤声问: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感情么?”
季一粟只看着他,在他眼里含泪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怎么思考,只知道跟随着他的脚步,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眼里只有他的泪,唯一的想法,就是把眼泪擦干,让那双眼睛再次明亮起来。
他始终都躲不开年渺的眼泪,被死死掌控中,无法逃离和拒绝,最后无限妥协。
所以,他有些茫然地重复着年渺的话: “什么感情?”
年渺没有回答,只是在黑暗中试图找到他的轮廓,两条手臂环绕上他的脖颈,一点点靠近。
季一粟不自觉低下头,和他越来越近,最后轻轻贴上他的额头。
他从前也会这样,用来安慰年渺。
没有交汇的目光,年渺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仰起脸,从额间贴到鼻尖,微微磨蹭两下,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缓缓贴上了季一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