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绝对不可能将年渺丢下,这样连一点信息都不给,只说明一个问题:他遇到了麻烦,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他一边陪着年渺,一边四处搜寻,问了月神,月神说没有感应,但会帮他寻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水神,毕竟这些真神之中,他只认识季一粟和月神,他就这么茫然地陪着年渺,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可是再拖延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努力毫无成效。
他和年渺一样充满着迷茫,漫无目的。
事实上,季一粟也没有让他陪伴年渺,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年渺,是老师的心头珍宝,是被精心呵护的漂亮人偶,不容有一丝闪失,也不需要知晓这种不好的消息,他尝试着模仿季一粟行为,将这个尚且被蒙在鼓里的木偶照顾好,以便于季一粟回来,可以看到他的珍宝没有蒙上一点尘埃,和以前毫无差异。
他想,即使老师还在,也一定会交代他这么做。
可现在,一天过去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有所怀疑,季一粟再也回不来了。
而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这是他们难以逃脱的宿命。
他看着年渺,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的打算,而且也无法再隐瞒了,难以言喻的悲怆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
而这一切,和年渺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漂亮的,被完美呵护着的人偶,理应交给下一个有资格拥有他的人来照料,让他免于颠沛流离,免于沾染泥土污秽。
遥远的天光将整个苍穹撕裂成为两半,一明一暗,一蓝一粉,氤氲的云影层层迭迭,逐渐晕染开深深浅浅的红。
和百里落尘的想象大相径庭,年渺没有惊愕,不敢置信,大哭大闹,而是冷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平和的语气像是在和他商量等下早饭吃什么: “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我们要快点找到他。”
百里落尘的目光从杳杳天边收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对方这个“我们”。
他始终没有把年渺和自己以及季一粟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只是用一种俯视的态度,看着灵宠一般观望着,事实上,他其实并不能理解,也不明白,明明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季一粟为什么要和对方牵扯不休。
寻找季一粟的事情,当然是由他来做,和年渺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应该操心的。
“我自然会继续寻找老师。”百里落尘淡漠地回答他, “也会照看好你,你不用担心。”
年渺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纠缠,又轻声道: “我想去找百里覆雪。”
他们是认识的,这一点百里落尘很清楚,一个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本能会寻找熟悉的人,他微微一顿,有些迟疑道: “他……情况可能不大好。”
他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己,没了老师,又没了大哥,还是应该心疼年渺,为数不多的认识的人也无法给响应。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昨天晚上,他得到了百里覆雪昏迷不醒的消息,他已经分出了元神回家处理家事,稳住大局。
年渺脸上总算浮现出些许讶异之色: “他怎么了?”
“不知道受到了什么,现在昏迷不醒。”百里落尘淡淡道, “没有人能看出原因。”
年渺深深叹了口气,仿佛藏了无尽的心事,声音也放轻许多: “正好去看看他。”
俩人相顾无言,迷蒙的尘埃席卷而过,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了百里家山上的本家之中。
和想象之中的恢弘华丽不同,百里家的本家清新淡雅,顺着山势一路往上观,可以看见绵延不断的,白墙黑瓦,绿意成荫,看上去简单质朴,但处处蕴藏着屹立千年的古典和儒雅。
而此时,弥漫的只有浓郁的悲伤。
百里家上上下下总共有五六百人,都聚在最高的望崖堂中,等待着家族长老和百里落尘的安排。家主昏迷不醒,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事,他们不但伤心,更是十分恐慌,担忧对家族会不会造成严重的影响,甚至从此走上下坡路。更有甚者,已经在盘算着百里覆雪若是就此陨落,偌大一个家族究竟该归谁管,毕竟对方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虽然百里覆雪一直有意扶持百里落尘,百里落尘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让所有人信服,更兼之修为平平,很容易被取代。
毕竟在修仙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修为不够,能力再出色也难以服众。
百里乘风倒是正统继承人,然而年纪尚小,又是娇生惯养,二十年前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转了性,开始跟着百里覆雪打理家族事务,可比起百里覆雪来相差太远,始终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