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年渺时,可以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单薄柔软,像孩童的玩偶,能完全缩在他的怀里,是如此的脆弱,娇嫩,仿佛稍微不注意,就能把对方碰坏。
年渺带着低泣“呜”一声,仿佛在寻找依靠一样,在他怀里扭动了两下,嗅着熟悉的气息,便安静了下来。
季一粟的话语有如安神药,把他脑海之中那些复杂的想法统统洗涤了个干净,他的头脑中渐渐只剩下纯净的水在流淌,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去想,一点点陷入了安眠。
见年渺已然陷入沉眠之中,季一粟轻巧且熟练地将他放在床上,脱了外衫鞋袜,盖好被褥,静静凝望了他一会儿,手掌慢慢覆在他的额头上,又犹豫着拿开,如此反反复复三四次,还是举棋不定地悬在半空之中。
年渺今晚受到了月亮的摧残,以他的心思,恐怕在猜测间隐隐窥探到了凡人不知晓的天机,才会如此痛苦,到底该不该消除他的记忆,是一个难题。
他挣扎了片刻,还是收手了。
即使现在消除,年渺成天胡思乱想还是会窥探到,这样的天机不致命,但会带来不小的痛苦,同时也是一种不错的磨砺,过不了多久,年渺便会飞升成仙,窥探到更多,这样的磨砺,说不定是一种好事。
人族的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厨房客堂卧房一样不少,唯一有缺憾是的,卧房只有一间,也没有客房,所以一座院落基本只能住一个人,想来鲛族和人族的商贩打交道久了,也学到了奸商的手段,变得狡猾起来,力求每个人都花钱,不给拼住的机会。
但他从小就带着年渺,早已习以为常,对此并不在意,静静坐了一会儿,也在年渺身侧躺下。
* * *
年渺一觉睡得香甜,醒来之时,浑身神清气爽,昨夜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再想起来,也模模糊糊的了,只记得巨大压抑的月亮,但因为鲛人给的药丸的作用,也没有再出现不适的感觉。
他想坐起来,身体却被完全禁锢住了,这才迷迷糊糊发现季一粟和他睡在一起,将他完全包裹住,他挣扎了一下,季一粟才懒洋洋将他松开,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难受么?”
年渺摇摇头: “我睡了多久?”
“十几个时辰罢。”季一粟轻描淡写道。
随着和人族的往来,鲛族也习惯用人族的时辰计算天日,他们用是的沙漏,特殊的沙漏,沙漏轮转一次,就是一天,落到某个位置,就是时辰,他刚才扫了一眼屋里的沙漏,算一算得有十七个时辰了。
“这么久。”年渺感叹,但不算诧异,他知晓自己被月亮创伤严重,通过睡眠来恢复的速度肯定慢。
“现在应该是白天了。”他兴冲冲地下床, “我要好好看看太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太阳。”
他在床边欣赏了一下卧房,虽然能从墙上的字画和案几桌椅上能看出,鲛族在努力给人族客人创造亲切适应的环境,但是屋顶的鲛珠,贝壳和海星做成的茶杯等等,还是处处彰显着他们已经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整个屋子布置得如同海水一般清澈美丽,让人看着便觉得眼睛被洗过似的舒服。
他推开贝壳做的窗户,像让阳光照射进来,洒满房间,看一看美丽的太阳,手却在半空中停滞住了。
“怎么还是晚上?!”年渺惊愕地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不仅仅是晚上,甚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仿佛被人用浓墨涂抹,只剩下乱糟糟的一团黑。
“这里没有太阳,所以白天就是黑夜,夜晚才有星星月亮。”季一粟下了床,慢吞吞走到他身后, “所以鲛族崇敬月亮,对于他们来说,月亮就是太阳,有星月的时候才是白天,没有就是黑夜。”
这样奇异的状况陆地里记载的并不多,有关的书籍都在少明大陆上,年渺从未阅读过,就连季一粟来鲛族找冰系秘籍也是临时的想法,没做缜密的准备,是用神识查看了鲛人给的玉简才知晓的。
年渺陷入绝望之中: “那要是想看到太阳,只能等一个月后回去了?”
“嗯。”季一粟验证了他的猜想,并稍加抚慰, “你白天可以不出门。”
“不出门也太亏了。”年渺道, “说不定这一生只会来一次,当然要好好看看鲛人长什么样,你喂我吃的那个东西很有效果,我已经没事了,应该可以看月亮了。”
等他离开鲛族出去跟人说他看到月亮就害怕到晕厥,估计会被人耻笑。
他犹豫着推开门,手碰到门前又缩了回来,去牵季一粟的手: “师兄开。”
季一粟无语: “怎么胆子这么小了。”
“这是谨慎。”年渺辩驳,跟着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