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二次和镜子交流,第一次是遇到百里乘风的时候,那时他并没有底气,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没想到琉璃长明镜十分和善,这一次他有了很大的信心。
神识刚刚触及到琉璃长明镜,便被一股柔和如水的暖流包裹,让他仿佛浸润在温泉中一样舒适,几乎要昏昏欲睡,神识也不由自主舒展开来。他在这淡蓝的温海中缓缓游动,没游几步,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光点在不停晃动,似乎催促着他,他赶忙跟上去,不多时游到了一扇门前。
这是一道古朴的青铜大门——它的确是门的形状,但却没有门环,也没有缝隙,就那么突兀且孤单地立在无垠的蓝海之中,门上没有任何花纹,也没有任何斑驳的锈迹,可就是给人一种亘古不变的苍凉感。
光点穿过青铜大门消失不见了,年渺犹豫了一下,神识还是触到了门上,随即白光一闪,他进了门内。
面对未知,他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可令他失望的是,门后只有他脚下的一小块蓝莹莹的地面,四周皆是缥缈的白雾环绕,透过白雾,倒是有影影绰绰的建筑,可惜完全看不真切。
也许,他还得做点什么,才能拨开白雾,触碰到镜子里面真正的天地。
指引他进来的光点又出现了,慢慢飘落到脚下的蓝地上,年渺望向他,踌躇片刻,问: “是,镜,镜灵么?”
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但树有树灵,器有器灵,琉璃长明镜是被季一粟肯定过的神器,有镜灵再正常不过。
光点温柔地回复了他: “你喜欢的话,可以这么叫我。”
它的声音像雾一般虚无缥缈,年渺总觉得熟悉,沉默半晌后试探问: “其实你是,幽兰神树?”
这个声音虽然十分虚无,但仔细辨别,几乎和幽兰神树一模一样。
“我不是它。”光点不紧不慢解释, “但我借用了它的声音,毕竟,我没有自己的声音。”
年秒化成自己的虚影,在它旁边坐了下来。
“我明白了。”他似有所悟, “你不是虚元大师的法宝,你是神树的法宝,我师兄说,你是他捡到的,送给我了,现在看,他撒了谎,一定是神树让虚元大师把你交给我师兄,再让师兄交给我。”
他听见镜灵轻轻一笑: “你很聪明,也很细心,反应也快,但我不是任何人的镜子,我是我自己,我只是在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年渺奇怪问: “你需要托付什么?”
四下一片死寂,连云雾翻腾的声音都没有。
“命运。”
半晌,镜灵缓缓吐出两个字。
“我在找,可以承担起命运的人。”
命运,是一个年渺从小就听到的词,从六岁起就有人说他命运不好,它太大,太虚幻,以至于很多人都不当回事,轻飘飘就掀过去了,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两个字有着怎样的重量。
好像所有的不幸,都可以归结到命运身上,可也有人告诉他,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并且带着他印证了这个道理。
他低头望向光点,认真问: “是谁的命运?”
“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你身边的人的人,或者,是天下所有人的。”镜灵平静道, “若你想真正拥有我,我可以给你无边的力量和保护,但同时,你也会肩负起无边的责任,遇到你无法想象的困难,甚至会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不得轮回,你愿意么?”
年渺笑起来。
“如果你单说你要给我力量和保护,我会觉得你是邪物,把你扔得远远的。”他慢慢道, “就像云公子和人交易一样,想得到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是你说的这些代价,我在我师兄身边,也可能会遇到。我猜,你和我师兄遭遇了一样的事情,如今只剩下元神,附身琉璃长明镜茍且偷生。你之所以会找上我,是想借我之手得到我师兄的帮助。”
“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猜中了一大半。”光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赞许, “我和你师兄有共同的敌人,但我要做的并不是和他连手,而是你——我需要你去帮助他。”
年渺愣了一下: “我?我能做什么?”
即使他现在拥有非凡的天资,但不可能一步升仙,这样的力量在神仙之争中无异于螳臂当车,就像在季一粟眼里,他永远是需要呵护的那个。
“你能做的有很多,我和你师兄的敌人,同样有其他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是以你师兄的性格和名声,这些人想同他连手也是十分犹豫,你要做的,是帮助他将这些敌人的敌人变成朋友。”镜灵温和道, “也许你现在不明白,但相信以你的头脑,很快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