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却尚未知晓婚约的事,见王嬷嬷如此,奇怪道: “不过是他不识得路,偶然说了两句话罢了,嬷嬷,你怎么了?”
王嬷嬷慌张遮掩道: “没……没事,我是怕……怕姑娘吓着,怕吓着姑娘……”
黛玉道: “没有的事。”
黛玉心里还有疑惑,等娘亲回来便问起来今日的来客。
贾敏喝茶的手一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尝了口茶后,方道: “你祖父当年和慕老爷子交情甚笃,慕侯爷念着上辈的情分,恰好西北近来安稳,他便向陛下请旨,过来同你父亲叙一叙旧情。”
黛玉年纪虽小,但生来聪慧,从娘亲这话里听出不寻常来,叙旧情?上一辈的旧情,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怎么叙?哪来的旧情可以叙呢?
慕家来此,一定是有别的事。黛玉想,而且,奶娘和娘亲都不说实话,他们来的目的一定和自己有关。
可是,是什么事?
饶是黛玉再聪慧,她也想不到,父母已经在为年仅五岁的她的婚事忧心了。
是夜,馆驿之中,慕烁正和张蔓说着白日里往林家去的事。
张蔓道: “林太太今日笑的勉强,可见是并不怎么想维系这桩婚事的。”
这倒和张蔓的心思不谋而合,是以她还挺高兴,想着解除这桩婚约,似乎有些希望了。
慕烁道: “别说林太太,林大人也是,只是到底是上一辈老人定下来的,慕泽和林姑娘吧,虽说差了六岁,但……”
六岁和十二岁看着差距很大,但十六岁和二十二岁谈婚论嫁倒也可以,二十二岁和二十八岁也算相配啊!
慕烁这么想着,他总是想维系他爹当年的约定的,但张蔓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
“但什么但!”张蔓直接打断他的话, “如今两家都不愿意不正好么,咱们就顺势将这桩婚约抹了,往后各自婚嫁,就当没有这回事!”
慕烁还惦记着他爹的事,一时不能开口。
张蔓又道: “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好好一姑娘,凭什么就因为上一辈的一张纸,就定了终身啊?换成是你女儿,你愿意啊?”
慕烁在西北多年,早习惯了西北那一套,北边这些盲婚哑嫁,他也是打从心底里不乐意,但是: “可爹他……”
“你……不是,咱们爹当年不过就是想着跟林家祖祖辈辈都能那啥,世代交好么,往后你跟林大人多交往些,就弄得跟你爹同他爹似的,老爷子也算能瞑目了吧?”张蔓见他有所松动,又劝道。
慕烁心里的石头动了动,道: “明日我再去林家一趟。”
如果林家也坚持解除这桩婚约,慕烁想想小时候护着他的父亲,暗自叹息,婚姻大事,总不能强求。
次日,林如海却无暇接待慕烁了,他有一桩要紧的公务要忙,巡盐御史虽品级不高,却是天子心腹,办的都是要紧的差事,慕烁当然不能让林如海为了儿女小事耽搁皇帝的差事。
这么一等,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慕烁一家三口在扬州逛了不够,又往附近几个地方玩了一圈,但他们很快就玩不下去了,因为林如海病危了。
慕烁急忙带着妻儿往回赶,回到馆驿时正遇上林家下人来请慕烁过府,说是林如海有要事要同慕烁商议。
慕烁让张蔓和慕泽在馆驿安稳等着,自己跟着那小厮到了林家。
林如海卧病在床,面如金纸,嘴唇煞白,看着真是命不久矣的模样,但半个月之前慕烁见到林如海时,他还是神采奕奕斗志昂扬的。
这半个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烁身份敏感,虽身在扬州,但对于当地所有的事,他都一概不打听,除了林如海,扬州当地的官员请他,他一概不见,路上遇见了,都要立即掉头躲着走。
是以扬州这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慕烁是一概不知。
林如海有气无力道: “慕兄恕我失礼了。”
慕烁摇了摇头,道: “林兄这是……”
林如海苦笑道: “我怕是时日无多了,请慕兄前来,是想趁着我还有口气在,将令郎与小女的婚事定下,还请慕兄看在父辈的情分上,善待小女,林家家资,尽数……”
“林兄。”慕烁道, “我千里迢迢来到扬州,是因为当年我爹怕我为嫡母不容,前途未卜,才将这桩婚约安排在了我儿子头上,我顾念我爹的一片爱子情深,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林如海抬头看着慕烁坚毅的眼神,苦涩点头道: “慕兄……是有情有义之人,所以我才……我才想将我的妻女托付给慕兄。”
“别人再好,到底比不得你对你自己的妻子孩子上心。”慕烁道, “林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我必定全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