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妄十余年，不是在虞渊流离，就是在凡间游荡，也是近几月才到的仙廷。
算来也是十余年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再看看旁边盘坐着闭目养神的离寂，不知他是否有牵挂之人。
如今此局危难重重，一着不慎便会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也难为离寂跟我一道。
看着也不傻啊，怎的刚才义无反顾地冲进阵来，倒是绝了自己出逃的后路。
和他一起在这被监禁就这般有意思？
肆妄想着想着苦笑一声，惊动了闭目养神的离寂。
“离寂，你可有牵挂之人？此行前路虚妄，怕是……”
肆妄刚想说怕是凶多吉少，但又考虑到离寂可能之前都没有遇到这么危险的时候，想着安慰一下离寂：“不会如平常一般容易。”
牵挂之人？
回想往昔，牵挂之人好似从未有过。
只一个人的浮世清欢，一个人的月下剑吟。
可是近日，和肆妄一道之时，感受到了先前的从未涉猎。
他的言笑晏晏，他的嬉笑打闹，他的轻声低语，他的飒爽身姿……
若说牵挂之人，你。
离寂眼眸暗了暗，低头沉吟半晌，声音轻地听不见。
而后忽然抬起头与肆妄视线相触，沉声：“你。”
“哈哈哈哈哈……能得离寂神君的牵挂可是我的荣幸。只是，也要拖累离寂你跟我同赴虞渊了。”
肆妄活动活动身子，在离寂肩上轻轻拍了几下。
“得你相伴也是我的幸运。不是拖累，是并肩。”
离寂目光灼灼，看着肆妄一脸的坚决。
从未觉得与他并肩是连累，而是他们二人的生死与共。
倾盖如故，白头如新。
相识不久不妨我将你视作毕生知己。
“离寂，既然都出不去，不妨我们来聊聊天吧，就这么干坐着可无聊死了。”
肆妄将手指交叉伸到脑袋上方伸了个懒腰：“你说是吧？”
离寂点点头：“嗯。”
不是，那他倒是聊啊？
肆妄看着离寂嗯过一声就没了下文，想着离寂应该是不曾与人聊过天，于是试探着自己先开口：“我想知道过去的你。”
总是只有那些仙友闲谈时才能了解到离寂神君是怎样的，不若听本尊说。
“过去？看书煮茗，习剑夜猎，抚琴吹笛。”
“没了？那三五好友什么的呢？”
肆妄想到离寂神君清冷，没想到他这日子过得确实如此。
“不曾有。”
离寂一诞生就被天帝接去了玉衡殿，至于好友，还真的从未有过。
不知是否是性子的原因，离寂不喜与人言语，不喜与人混杂。
神仙们看到的离寂神君总是清冷孤高，一人独处。
这倒是与肆妄相似。
别看肆妄总是一副和谁都聊的上的模样，可细细算来，却也是无一亲友。
肆妄正想安慰离寂，就看见离寂的视线不曾离开过他，好吧，我说。
“我的过去可要比你的精彩多了。我一睁眼看到的是一个破败的院子。
离寂你都不知道那地方有多破，地砖碎裂，房梁坍圮，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在那小院里找到一个可以安身过夜的小角落。”
那是虞渊里实力最低等的妖邪居住的角落。
虞渊以实力为尊，那些弱小的妖邪只能沦为实力强悍之人的奴隶，一旦做错就会被吸食地一点不剩。
肆妄在那里的日子，可以说就是孤苦了。
虞渊怨气遮天蔽日，就连上古神诞生的波动都未能被星命感应到。
举目无亲，遍地恶人。
肆妄会因为走在街上无缘无故地被人追着打，也会因为守卫的心情不好挨一顿臭骂，这样的日子，毫无希望。
被打的遍体鳞伤，却连伤药都没有。
亲朋无一字，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等着伤疤自己愈合。
那个小院，也是肆妄第一次遇见寒殇的地方。
寒殇一身玄衣，找到了在破屋里冻得瑟瑟发抖的肆妄，他伸手递出了一瓶伤药。
瓶子小巧，是玉做的，药膏散发着草木的清香，很是好闻。x
就这样，肆妄被寒殇带回了寒宫。
从此衣食无缺，再也不会因为想多看一些书而被守卫们殴打，原来梦寐以求的衣食无忧也成了现实。
寒殇自从那次带肆妄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但是肆妄的待遇确是一点也没有变。
藏书阁随意进出，金银钱财予取予求。
当年只见了一面，却给了数十年的温饱。
不料今日再见，却已是对峙两方，剑刃相向。
这样的悠闲日子过了没多久，一觉醒来就在凡界的街边了。
仿佛南柯一梦，梦醒时分黄粱散尽，只余满地离殇。
又回到了流浪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