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知赶至和沈舒年并肩,仰长着脑袋偷偷去瞧他脸上神色。见人眼帘微低,鼻梁高挺,唇角抿得极紧,一脸冷漠。
方砚知服了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真生气了啊?”
“岂敢。”
沈舒年冷哼一声,开口就是敬语:“我怎么敢生方公子的气,方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自然看不上沈某这一点随身物品。”
沈舒年脾气很好,不光长得一张十里八乡媒婆争先恐后说亲的脸,身姿更是挺拔潇洒。
他脸上总是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一双眼睛如雾如梦,似笑非笑地盯着人看,颇为深情。他一般不怎么生气,但是方砚知知道,这种人一旦发怒起来,可是十头牛都劝不回来。
沈舒年生气时不至于撒泼打滚大喊大叫,但是这种阴阳怪气的架势,方砚知也着实招架不住。
一时半会儿哄不住人,方砚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发挥自己的死皮赖脸大法。他拉住沈舒年的袖子,不让他走快,一边不要脸地摇摆着沈舒年的衣袖,一边放轻了声音讨好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沈舒年面无表情,他先是尝试着挽救自己的袖子,然而他越拉扯,方砚知就拽得越紧。几番争取下来,沈舒年率先败下阵来,生怕二人之间力道一个没注意,给他当街扯出了个断袖。
“成何体统,你给我松开!”
见方砚知不肯松手,沈舒年摆出一副严厉姿态来呵斥他。发现这招也对方砚知没用后,沈舒年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扯着我的袖子不肯松手,是在对我撒娇吗?”
“那我对你撒娇的话,你肯原谅我吗?”
方砚知睁大眼睛,努力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来,然而本人实在过于恶劣,看起来有一种蹩脚的友善。
沈舒年本来只是有些不忿,看到方砚知这般模样,那些浅薄的怒气早已消失殆尽。他被方砚知逗笑了,旋即意识到自己应该保持冷漠,才止住唇角笑意。
虽然他的笑容一瞬即逝,然而方砚知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他拽住沈舒年的手加大了气力,声音尾调上扬:“你笑了,你笑了就是不生气了。”
“好,你先松开我。”沈舒年注意到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频频侧目的眼神,大多带着探究和疑惑,觉得自己和方砚知好像两个贡人赏玩的器物。
听到沈舒年松口,方砚知也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人。他松开了沈舒年的袖子,然而长时间的捏揉,袖子上早已经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褶皱,看起来不太雅观。
沈舒年不悦地瞧了一眼衣袖,他啧叹一声,抬起一边的眉尾,想要方砚知给个解释。方砚知傻笑着,打算蒙混过关,只是简单地拍了拍他的袖子,权当抚平姿态。
沈舒年压住心上烦躁,将怨气随着叹气排除,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后才肯重新搭理方砚知。袖子褶皱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沈舒年只得往自己身后藏。
见方砚知笑得没心没肺,沈舒年没忍住笑骂道:“也不知刚才是谁扯着我的衣袖不松手,众目睽睽之下哭着喊着要我原谅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方砚知抓了抓脑后头发,站在沈舒年身边,又有了恃宠而骄的底气。他毫不愧疚自己毁了沈舒年一身衣裳,大言不惭地道:“沈公子宽宏大量,不和我这般小人物计较,不然我怕是要伤了心了。”
他挽住沈舒年的胳膊,帮助他遮住袖子上的痕迹,嘴上还念念有词道:“等我们成功做出墨块来,到时候一定供不应求。不说成为一方首富,肯定也能衣食无忧,届时我一定会加倍地赔你衣服的。”
“你倒是自信,不怕这就是一场亏本买卖?”
“我自有分寸。”方砚知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少见地认真起来。
按常人审美来说,方砚知称得上一句俊俏儒雅,是十里八乡挑不出的好样貌。在这安庆村一窝子风吹日晒的糙汉里,没有卖过力气,又是个不可多得的细皮嫩肉。
然而原主有赌瘾,品行不端。除了阿飞这个淳朴热情的大傻子愿意和他亲近以外,其余农户都对原主避如蛇蝎,生怕被他找上门来借钱。
自从方砚知穿越到这具身体里后,自然也带了自己那无所事事的散漫态度,看起来总是懒散,不肯好好站着,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再好看的皮囊在这一块块庄稼地里,都是毫无用武之地。像安庆村这样贫瘠落后的小村落,农户常常攒不住银子,要是恰逢干旱冰雪等天灾降临,庄稼收成不好,更是入不敷出。
所以即使方砚知长得再怎么标志好看,也没有人能好好欣赏。在安庆村里,就算来个天仙,怕也是要先学会如何种地来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