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粗糙的金属尖端落在砖石的地面上,在拖行的过程中发出尖锐的不规则刺耳响动……
刺啦……刺啦……
吱……嘎——
随着声音慢慢靠近,这汉子也终于看清了她苍白的肌肤和浅金色的长发,以及……她的吐息之间,并不见活人吐息常见的白雾。
她的脚步缓慢,巨弩剐蹭地面的声音正如地狱之门的开门声,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
近了。
更近一些了。
“……啊啊啊啊啊——!!!!!!”
绝望的首领不由得发出更加绝望又凄惨的呜咽悲鸣,阿娜尔只能站在那里,看着这位目前唯一的人类努力蹬着自己已经快要失去管控权力的双脚,蠕动,扭曲,发出不可名状的尖叫,鞋子在土地上蹭出了数道不规则的扭曲擦痕,整个人疯狂扭动着,试图把自己软瘫如泥的身体塞到狭小的石缝后面去。
阿娜尔: “……”
这是做什么。
她只是很和善的想要问问事情而已,而且她哪里长得很不和善吗?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旧弩,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年头女孩子身边带一点防身道具很正常吧?
“别这么紧张嘛。”
阿娜尔停下脚步,她放缓声音,微笑起来。
“我很吓人吗?”
她的声线本就因为意识模糊而显得有些嘶哑低沉,此时被雪山内呜咽呼啸的寒风吹散几分,听着便愈发轻得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出来的声音。
回应她的是一声响亮且刺耳的抽泣声。
阿娜尔:……唉。
“我的东西呢?”
少女索性也不继续坚持他能和自己好好说话了,她伸出寒风中毫无遮掩的手臂,那手伸入半空便看的清清楚楚,纤细,柔白,毫无血色,直直伸向,男人被这手吓得又是一声带着颤的惊恐尖叫,好一会才慌慌张张地问道:
“东西……什么东西……?”
那盗宝团首领哆嗦着抱紧用来汲取勇气的石灯,瑟缩着抽泣起来: “妹子……不是,小姐……也不是……小祖宗,老前辈,小的无意冒犯,这里来的时候便是开着门的,这一路上也就顺手砸碎了几个瓶瓶罐罐的,连一枚摩拉都没翻出来……没碰您老人家的东西呀……”
“但先前跑的那几个里面,有一个是探路来的……”他抽噎几声,哽咽道: “您若是丢了东西不妨去找找那个浅色衣服做斥候打扮的小子,他本就是其他队伍过来的,手脚快,如果真的拿了什么不该拿的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该着谁就找谁……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您就好心放过我这一次今年海灯节我给您多送两盏灯……”
他紧闭双眼,哽咽着絮叨了好一会,直到那刺耳拖拽声重新响起并渐渐远去有一阵子后,他这才鼓足勇气,哆嗦着睁开了半边紧闭的眼睛。
……没有了。
那红衣的幽灵,终于离开了。
首领战战兢兢四下确定了一番,再三确定她的确已经离开后,这才如释重负地做了个缓慢的深呼吸,却是一声哽咽卡在嗓子里,然后嚎啕大哭起来。
*
阿娜尔依旧走在找人的路上。
她的身后传来被风吹碎的崩溃哭嚎声,少女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没有回头看一眼。
究竟在找些什么呢,其实她自己也说不好。
她记得自己要一条红裙子,因为红裙子看起来不会脏的太厉害,为什么要弄脏,又是为什么让她想要红裙子而不是黑色或是灰色的裙子……这些前因后果却又想不起来了。
好在她的本能并未消失,她先前学会那些的技巧也还记在脑子里。
阿娜尔讨厌脑子里空无一物的感觉,雪岭寒风并未让她的大脑冷却下来,反而让混沌的焦躁感愈发强烈起来,很快就找到了那靠着三脚猫功夫躲在雪岭崖下观察情况的斥候,只是盗宝团出身的小子太过机敏,只是远远看到了红衣的一角,立刻一路连滚带爬的向着山下跑去。
“……”
阿娜尔很不耐烦的啧一声。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好好聊聊再跑呢?
她再不做任何迟疑,反手拎起旧弩架起来对准渐渐拉开距离的盗宝团斥候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只是她这一下子本就只是想要让他停下脚步和自己好好聊聊天,学者小姐自诩良善心肠本意无心伤人,所以这一箭的目标只是对准了不远处的树丛,一大捧落雪直接砸到了斥候的背上把他打得一个踉跄,但是那小子反应速度极快,索性直接裹住衣服,借着冰雪形成的缓坡一个翻身就从山上滚了下去——
红衣的少女倏然眯起眼睛,她索性也扔下手中旧弩,踩着对方取巧的小路直接追了上去!
奔跑声渐渐靠近的时候,跑在前面的斥候大着胆子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得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