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草草翻阅了一圈,她坐在歌颂神明的诗文和赞歌之中,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这是我的问题。
她反反复复地提醒自己。
这不是蒙德的问题,这不是风神的问题,这不是人类理解的问题。
……这只是我的问题。
在无数堆砌在她脚边或新或旧的图书中,阿娜尔拎起了一本《与神性同行》的书放在手中,在无数称颂神明伟业的故事中,唯独这一本的封面序言引起了她的注意:“你有没有思考过,假如没有了神,我们的生活会怎样?”
少女抚摸着书皮,慢慢吐出一口压抑许久的浊气。
好在即使是与神同行千年的世界,人类依然保留着自己独立思考的本能。
她随手翻开第一页,目光却凝在了第一页的文字上。
……严格来说,她的大脑还不算特别清醒。
阿娜尔心想。
她总是需要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的。
正因如此,熟悉的提瓦特通用语才会在她眼前变得恍惚到难以辨认,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提瓦特的语言就已经扭曲转化成她更加熟悉的某种古老且晦涩的文字,那一页上本来印满的序言忽然就变成了肮脏难看的墨点,唯独一行话藏匿在脏污之中,明明白白清晰可见:
“那永恒长眠的并非亡者,
在诡秘的万古中即便死亡本身亦会消逝。”
阿娜尔:“……”
“啪”得一声,少女用力拍上了封面。
她维持着那个按着封面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阿娜尔转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默不作声地对着外面做了一个不属于提瓦特的国际友好手势,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杀气腾腾地重新翻开了手里的书。
很好,恢复了。
第25章
他克你
其实有关那临时幻觉般突兀显现的亡者与死亡的短暂论述,阿娜尔是知道祂来自于哪里的。
……嗯,虽然理论上那本书不该存在提瓦特就是了,镇定下来的阿娜尔重新检查了身边的书籍并大致翻了一遍蒙德图书馆的目录索引,确信不但没有那本最古老的魔典《死灵之书》,就连有关魔法的部分也都是和提瓦特元素力息息相关的;
加上她还在教令院的时候和知论派和合作过几次课题,早早就已经确定过提瓦特的语言学和符文学并不包括她知晓的那一部分,理论上来说,刚刚好像真的就只是幻觉而已。
——但是那些熟悉的、且明确不属于提瓦特的文字,真的是幻觉么?
是么,不是么?
如果要问阿娜尔的主观判断,她会说不是;
可她也知道,有些东西——至少对现在的她来说——只能是“幻觉”。
现在想那么多没有用啦,阿娜尔心平气和地想。
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顶多就是雪山古国之类的遗迹存在着这个世界本源的秘密,破译了古国的历史就等于触碰了这个世界原初的禁忌——
然后呢,然后又会如何呢?
所谓的惩罚最坏不过就是直面恐惧、迎接毁灭,等待死亡,她可能会死,可能会被彻底剥夺身为人类的尊严,人类的意志的确伟大且强韧,可偏偏这份“伟大的坚持”在真正的“世界”与“真相”面前渺小得毫无意义。
于是阿娜尔静坐了几秒后重新站了起来,她将被自己一股脑抽出来的各类图书依次送回远处,这才拍拍双手,准备先回家睡一觉再说。
而且她现在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幻觉是真是假的问题吗?
——当然不是了。
当然,这个问题的关键也不会是酒馆碰到的吟游诗人疑似就是蒙德风神巴巴托斯本人、更不会是她的视觉范围内除了乱糟糟的星象之外又出现了《死灵之书》的相关内容。
她一个须弥教令院的学生,蒙德的风神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阿娜尔举着自己无处可送的毕业论文的立题申请,用力闭了闭眼精。
……她现在真正需要直面的恐惧本身是他妈的这玩意才对啊。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毕竟哪怕风龙毁灭蒙德,她这个须弥教令院的学生也得老老实实回去交论文。
少女怀揣着对自己论文不过再次延毕的恐惧躺回床上,于是,今夜的噩梦成功从混乱无序的星象图变成了导师欲言又止的面容和他手中那份被递回来的论文稿,并被告知龙脊雪山相关的全部研究都已经被归为禁忌。
阿娜尔大惊失色。
禁忌什么的倒是无所谓,毕业论文才是头等大事,于是她无比惊恐地立刻询问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补救的方法?
导师说有还是有的,相对而言古文字学这一部分影响不大,倒是可以让你顺便蹭一下其他人的课题,于是阿娜尔顺着导师手指的方向一抬头,就见到书记官艾尔海森抱着手臂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对她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