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里从不会描述美满结局之后的故事。
他也并没有认真思考过真正的以后,没有思考过当一切结束后他要如何修正自己的生活,要如何填补身边温度和空缺的位置,他本来想要借着一些细微又亲昵的小动作找回曾经的熟悉感,可哪怕他的双手此刻已经贴在了女孩的喉间,他也找不回儿时那种亲密无间的纯粹亲昵。
向来理性又克制的大风纪官第一次迟疑了,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忽然生出一种模糊且微妙的陌生感。
她已经被固定在了少女的姿态上,脸颊上熟悉又饱满的婴儿肥堪堪褪去,留下少女特有线条流畅的美好线条,少年下意识回忆着记忆中的青梅,却只能想起抵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一双圆润又湿漉的眼睛,她用那双眼睛看着自己,像是永远对人类毫无防备满怀期待的金色幼犬。
但是现在,那种柔软的湿漉依然存在她的眼中,不过那种幼犬一般懵懂又乖顺的圆润已经消失了,她的瞳孔变得细长又神秘,即使是看似温和地凝视着少年那双赤色的眸子时,对方也会有种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沉重的僵硬感。
少年人的心脏正在痉挛着颤动,且不会因为她视线的转移而生出片刻缓和喘息的余地。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挪开注视。
……所以,是因为她变得实在太多,还是因为自己提前做的准备还是太少?
“赛诺?”
女孩轻声叫着他,比起那双眼睛,女孩依旧软绵的声线有的只是维持了太久姿势的单纯不满。
“……完全看不出来你的牙能做到这个地步。”风纪官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用最平淡的口吻回答着少女先前的疑问: “你应该不会将来用赤沙之杖做磨牙棒吧?”
他的心脏依然在很平稳的跳着,不会因为这种习以为常的亲昵便心如擂鼓坐立不安,只是那间歇的停顿像是原本坚韧的血肉平白生出细小的空洞,少年的神态依旧若无其事,可每一次心脏跳跃的节奏,都像是有风吹过躯体,或多或少地带走一点童年亲密依偎时积累在血肉深处的温度。
“怎么会啊……我就算有些变化,但你对我的判断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离谱?”
阿娜尔对于赛诺的心理变化一无所知,她向后仰着头,因为之前那个避开手指的动作,女孩纤细的后颈便难以避免地偎靠进了赛诺扶着她脑袋的掌心之中,那双瞳孔细长的眸子便像是仰躺在他手中似的,有种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的温顺。
少年的手指有些意外的僵硬,他抿着嘴唇,看着对方将脑袋靠在自己的掌心,任由他的双手掌握她的喉颈。
她应当是察觉到了,唇角浮现的弧度并不是似笑非笑的意味深长,女孩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随即他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肤有些微微的紧绷,那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与之而来的依然是沉默的一言不发。
……这不一样。
幼犬的毫无防备是令人怜爱又疼惜的乖巧,可当未知全貌的庞然大物将自己看似脆弱的部位放在他人手中,能感受到的依然不是找到主导权的安心感,而是一种被俯瞰凝视的恐惧。
没有人会相信幼犬的杀伤力,正如无人敢全心全意地信赖来自猛兽的驯服。
赛诺其实也不相信。
但他其实也没有多少真心实意的恐惧,他在努力靠近正常人此时应有的思维,恐惧,忌惮,悲伤,或是小心翼翼……
然后他很突兀的想起来阿娜尔小时候和长大后或是背着他或是故意为之的那些恶趣味的捣乱和惹祸行为——所以与其说他不相信未知的野兽,不如说他不相信一个愈发不可控的阿娜尔。
这种怀疑并非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念头,阿娜尔仰着头看着自己的时候,已经无比熟练地重新伪装出幼犬一般的乖顺,这藏匿本相的庞然大物如戈壁滩的阴影一般温驯又安静地盘卧在自己的身侧,似乎真的可以允许自己触碰她的身体,抚摸她的獠牙,贴靠她的心脏,在这种注视之中,他恍惚觉得自己甚至可以举起赤沙之杖直接划开她毫无防备的血肉躯体,这也是在她的许可之中——
……
……所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想到这里的大风纪官少年眯起眼睛,有些难以控制地沉下了脸。
太熟了就是这点不好,哪怕两个人都在努力培养不可名状的诡异气氛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起来是相当唬人的架势,无论是她的脸还是她的眼睛,可惜少女精致的美貌和幼犬一般的软绵撒娇对于冷面无情的大风纪官来说,基本上已经是比须弥土地上随处可见的须弥蔷薇还要习以为常的存在,当然,赛诺也有在试着去思考一些更加严肃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安全,未知异种的阴谋,沙漠蔓延的死域甚至是什么提瓦特毁灭一类这种值得深思和警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