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神若无其事地想着,但她只是很冷静的点了点头,并为此露出了带着安抚意味的温和微笑。
这位忧心忡忡地老父亲看起来对孩子的印象仍然停留在最初的印象——有些贪玩,擅长惹祸,却仍然是个需要时刻关注的孩子,这是好事,也算是坏事;因为纳西妲并不确定阿娜尔本人此时的意愿是否还和过去一样,要知道梦境在一定程度上往往是梦境之主内心最直观的表现。
人类社会的积累再如何丰富多彩,对于阿娜尔来说也不过是区区十几年的时间,她是教令院的阿娜尔,但她也是渊下的龙女,梦中的她连世界毁灭都不在乎,还会继续在乎人类这点转瞬即逝的感情吗?
神明并不敢擅自做出保证。
无论是寿命的长度,还是情感的厚重程度,身为短生种的人类似乎都很难与存续了千年的龙蜥大群对比。
好在此时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经安排妥当,除去一些短期内很难解决掉的麻烦,至少现在的纳西妲已经有时间可以接待那位来自枫丹的大审判长了。
对此,那维莱特彬彬有礼地表示,不胜荣幸。
*
“……当真十分抱歉,我本无意打扰教令院的工作,只是两国交流之间某些必要流程无法省略,若是因此给你们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我会在此表达歉意。”
比起至冬来的那两位执行官——其中一位如今更是理直气壮地占据了教令院接待外客的别馆,堂而皇之地继续在这里进行公款消费——面前这位会客客气气和她表达歉意的枫丹审判长,显然就要体贴多了。
至少对于纳西妲紧绷已久早已十分疲惫的脆弱神经来说是这样的。
相对而言,枫丹这位大审判长的脾气真的是出乎预料的好——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没有令人头疼的官腔和绕口令,他的情绪始终直白且稳定,非但没有因为教令院一拖再拖的回复而表露出半分的不满,反而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同须弥的年轻神明表达了他贸然到访的歉意。
……从阿扎尔到教令院的疯子,从毫无道德感的愚人众执行官到不在乎世界毁灭的渊下龙女,纳西妲此时看着那维莱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正在看正常人的幸福感。
沉重,严肃,心酸又欣慰。
太不容易了,真的。
枫丹审判长不来她都没注意自己身边居然已经没什么正常人了。
“理论上我应该好好招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客人,”面对这样一位斯文儒雅的绅士,自然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的必要,纳西妲满眼歉疚,很无奈的解释起来现在的情况, “但是很抱歉,教令院如今的工作好像不太允许我长期离开。”
“无妨。”
面对这样的回答,那维莱特依然好脾气的摇摇头,温声道: “我此次前来并不是出于两国交流的必要,而单纯是我个人的意愿——简单来说,我需要须弥帮我找某个人……或者说,某个存在。”
纳西妲的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
但那维莱特并未注意到她眼神微妙的变化,沉思片刻后,还是选择直接开口: “您既然是须弥的神明,那么有些问题我自然也没有什么打哑谜的必要,我就直接说了:我来这里,是想要接走某个孩子,我不知晓她如今和须弥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她正好还是须弥的子民,那么可能还需要一些额外的手续把她迁去枫丹的户籍。”
“……”
纳西妲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这件事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对方并未直接说出名字,纳西妲依然还可以维持着一点最后的冷静,温声问道: “不过需要枫丹的大审判长亲自出面,这个孩子究竟是——?”
那维莱特沉吟一瞬,随即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并不知晓她的名字,不过她是龙蜥大群之中诞生的无鳞的幼子,以人的形态存在的后裔,以须弥草神的能力,真心想要调查她的信息估计也不会很难……自然,这一件事并不强求,只需要教令院批复我可以自由行动的对应许可,以及若您有相关线索的话,我同样不胜感激。”
审判长的目光看起来直白又坦荡,且纳西妲有一种直觉——如果教令院没有同意这位审判长不可以随意在须弥境内行动的话,他是真的会不去到处乱走的。
在她执政须弥之前,她会感慨枫丹绅士的沉稳冷静,优雅可靠;
在她执政须弥之后,她会开始思考一个放在眼皮子下面看起来规矩守序的枫丹最高审判长,又需要给她增加多少额外的隐藏工作量。
所以,草神果断选择了让他自己去找。
“我姑且问上一句。”纳西妲思索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慢慢问道: “龙蜥的大群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您和那位‘无鳞的幼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