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常见的发展,学者很清楚。
失落的文明,被遗弃的孤岛,大概率从魔神战争开始的很久之前就徘徊不散的诡异浓雾……在这样的地方存活的人类,不难想象会产生如何疯狂又愚昧的想法。
阿娜尔只是感觉自己可能猜到了阿瑠的“用处”。
提瓦特是有神的。
神明统治,庇护,这是最合理的常识,信仰神明的行为绝不会是从魔神战争才开始的——学者不愿相信神明的慈悲永恒如一,但她永远悲观的信任人类的愚蠢,无知,和那份基于愚昧而诞生的血腥疯狂。
于是金发的巫女俯身靠近那眼神清澈的孩子,看着他以一颗孩子的心欢喜期待着祭典的开始,慢声问道: “你是这场祭典的主角吗,阿瑠?”
“是的呀。”
阿瑠弯起眼睛。
阿娜尔看着他,然后又问道: “你是执行仪式的主角,还是作为仪式最重要那一部分的主角?”
阿瑠挠了挠脑袋,笑容有些羞赧,也有些奇异的骄傲: “负责主持祭典是的又爷爷啦,但我的确是最重要的,这我倒是没有错。”
这一次,阿娜尔没有再说话了。
她还没有傲慢到觉得自己可以凭借几句话就修正一位古老部落的住民最纯粹的那份信仰——即使它只能用荒谬来形容,她的认知告诉她这是错的,可对于阿瑠来说,这就是他唯一想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不要评价,不要否认,不要拒绝。
在很久以前,某位导师曾经这样教过她。
无论我们看到了什么样的东西,无论我们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无论我们身临其境时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唯一要做的就只是保持自我——我们是属于历史的一部分,我们也是在见证历史的一部分。
身为学者,身为记录者,身为调查员。
保持清醒,孩子。
记录我们所能记录的一切。
阿娜尔安静地看着被浓雾笼罩的祭场的方向,远方似乎传来了奇异的脚步声,她微微蹙起眉,却没有动,阿瑠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喜和激动: “有人来了,巫女姐姐!”
“……我听得到。”
她慢慢说道,眉头却皱得愈发地紧了。
从浓雾中走出的是高瘦的老人,他的眼神落在了阿瑠的身上,本就严肃冷漠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有些严厉地呵斥起来: “阿瑠!你难道忘了我之前和你说了什么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乱跑——还不快点过来!”
“我知道错了,又爷爷……”
孩子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很快地跟上了对方的脚步,被叫做又的老人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孩子的手腕,一眼也没有望向那边的金发巫女,倒是被拉扯着的阿瑠脚步趔趄踉踉跄跄,他有些不舍地转过头,对着阿娜尔摆了摆手: “再见,巫女姐姐。”
那位老人全程都没有看向巫女的位置,甚至像是没有听到阿瑠最后的道别一样,只是拉扯着他走向了迷雾的深处。
“……”
阿娜尔勉强舒展开紧绷的眉头,也点了点头。
她还没有疯狂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进一步闯入到人家的祭典现场上去——即使阿瑠给出了邀请,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孩子说话,一般都不能算数的。
阿娜尔思索片刻,她看着远方雾蒙蒙的一片,隐隐闪烁着不详的绛紫雷光,犹豫了一会后,还是选择先去自己之前采摘幽灯蕈和收集陶罐的地方再看看。
她有些新的东西需要确定。
*
鹤观的雾很浓,但也不至于到了一步都走不出去的程度,阿娜尔循着记忆的大致方向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摘下来的蕈子和甜甜花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新鲜度,就像是她刚刚采摘下来放在这里一样。
……可距离她摘完东西放在这里又离开了这段时间,少说也应该有好几个小时了。
阿娜尔盯着这一堆东西皱紧眉头,她俯身捡起一株蕈子,还没等她仔细观察,身后便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
“……啊!”
小孩慌张的惊呼声自身后响起,阿娜尔转过头,看见不知所措背着双手站在那儿的阿瑠,小男孩仰着头看着她,眼中是一片懵懂纯净的疑惑和孩子小心翼翼的歉意。
“对不起,巫女姐姐……”在阿娜尔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阿瑠满眼不安地绞着手指,怯生生的和她道歉: “我很久没看到外面来的人了,好像不小心弄坏了你的东西……”
“……”
阿娜尔瞬间就不说话了。
她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默不作声地转过身,俯下身子盯着孩子所有的表情变化。
这动作让阿瑠吓了一跳,但是老老实实的抓着手腕,乖乖任由巫女姐姐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