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孽缘。
她本想视而不见地根据编号，把它塞回应有的位置，某种神秘的力量却驱动着她将书翻开，扫了两眼目录。
火腿蛋，苏打水，熏鲱鱼……都是英式经典菜肴。
哼，吃得也不怎么样嘛。
索然无味地放下书，毛利兰决定出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并不是饥饿，只是胸膛中有个角落，空荡荡地徘徊着风声。
食物也许不能满足她的需要，却也能舒缓一时的精神。
她按住门把手，向外推——只推开了条缝隙，就被人从外面顶住。
她微微一愣。
走廊上的射灯被关了大半，毛利兰只看得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和同样搭在门把上的手。
通红的指尖裹着创口贴，怕疼似的虚虚颤抖。
“你还好吗？”毛利兰担忧地说，“我是不是撞到了你？”
“……没，没有。”
陌生、又透着奇异熟悉感的声音传来。隔着厚重的门扉，沉沉的发闷，“我是……是我着急来找你，没能注意，不是你的问题……也没想到，你、你要走了？”
毛利兰放松了推门的力道。门外的人不小心将门缝开大了点，又受惊般地关回大部分。
她认出了一闪而过的衣料配色，是米花高中的校服。
毛利兰想了想，善解人意地换了话题：“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你也是纲吉君邀请来的同学吧？”
“嗯，我是隔壁……我也是你们班的。”
“要不要一起走走？”
“我……我……”
门外的人低下头，打着卷的长发从门缝溜进来些许，随着她的呼吸悠来荡去。
毛利兰试图回忆班上的长发女生，却没有一个人的声音能和眼前人对上。
但她也很确定，自己确实听过这个声音。
怎么回事，班上的同学她明明都很熟悉？
她有些羞愧地冥思苦想，门外的人误会了她的沉默，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也很愿意和你一起，但是，就是，我……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尝尝这个。”
“哎？”
陌生女孩抠抠搜搜，试图在只打开一条门缝的情况下将什么东西塞进来。失败后她放弃地让向另一侧，拉开大门伸长了手臂，别扭地将瓷盘递到毛利兰眼前。
毛利兰赶紧帮忙接住，还没拿稳，那条胳膊就闪电般缩了回去。
她看向手中的白盘，微微恍惚片刻。
这是一盘柠檬派。
以她的眼光来评价，做得委实有点糟糕。饼皮受热不均，边缘没能收好，酸甜的气息再出众，也掩盖不了醒神的股焦糊味。
明明制作派的起酥面团大多是已经准备好的预备品，只需要稍作处理、摆好自己调味的夹心就能送进烤箱。制造出的成果却还是不尽如人意。
下厨对初学者来说，是一场手忙脚乱的冒险。
就像游戏里，出发以后才想起没有携带装备，对着“适量”“酌情”等小怪物磕磕巴巴，被大反派般的油和火溅射伤害，都是常事。
如果反复几次都做不好，会让人深深沮丧。自认做得不错，却没人能够品尝，也并不是多么愉快的现实。鼓起勇气送上自己并不完美的作品，看似不在意，却焦急地等待对方的反应，更是莫大的煎熬。
好吃吗？会合对方口味吗？那时的糖是不是多洒了点？如果没有搅拌均匀怎么办？
为了保持甜品的完整性，不能自己先尝一口，就只能在焦灼难安又期待向往的心情中等待。
青涩的，甜蜜的，不够完美的，青春的柠檬派。
毛利兰擦了擦有些汗湿的手指，捏起一块切好的派边，咬上一口。
空气中唯有沉默的咀嚼声，声音很低，却压得人难以喘气。
“……怎么样？”
“不太好吃。”毛利兰诚实地说。
火候太过，糖加多了，好像还没拌匀馅料。犯了几乎全部新人会犯的错误，还尤其没有天分地弄错了许多步骤。
翘起的刘海失落地垂了下去，衬得对方整个人都矮了好几寸。
“你是第一次做这道甜品吧，能完整拿出烤箱已经很了不起了。”
毛利兰笑起来，声音很轻。不是温柔的笑容，却更能给人安心的感觉。
“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吸取经验就好。下次记得在饼皮上多戳一些小孔，烤饼皮之前用重物按压……不难吧？之后可以试试。”
“嗯。”
“还有内馅，自己熬不好糖浆，不如先用现成的食材或罐头……”
“嗯。”
“……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嗯。小兰……小兰姐姐……小兰。”
“……”
毛利兰站在门边。那只命途多舛的手自黯淡的光中伸过来，心虚地磨蹭着指节，轻轻搭在盘子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