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会被亲眼所见的东西不断蒙蔽的愚昧生物,”司书啃着翅膀做下评语,“看看天空,就觉得宇宙绕着这颗星球转;看看脚下,就认为土地是个平面;看看自己,就相信人是万物之长,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他们会统治一切直到永远。”
阿加莎看她一眼:“你没有在讽刺日不落帝国,对吧?”
司书笑到差点咳嗽:“你怎么会这么想?”
“幽默感,亲爱的,我完善了这个笑话,”阿加莎耸肩,“太阳永不落山,他们会统治一切直到永远。”
威尔斯给哈哈大笑的司书递了一杯冰沙果茶。那颗她亲手摘得的椰子被她钻开以后喝了一口,就嫌弃味道不够,送到隔壁找人做成椰子味甜点去了。
她接过,感动地吸了一口:“嗯,芒果,不用自己扒的芒果最香甜。”
威尔斯对着阿加莎晃了晃另一杯。后者纠结半晌,终归还是妥协地接了过来。
司书咬着吸管:“所以,未来的你看到了什么?”
威尔斯瞅瞅她:“如果我说什么都没有,您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我又没有做过坏事,未来打算做的也不算是。”
司书的语气,透着种漫不经心的冷酷:“当人有能力走到星空之外,会发现自己,这世界,全部的一切是多么渺小,所谓智慧生物所追逐的财富与权力是多么可笑。人类的思维太独立,太个体,无论嘴上如何说着万众一心,失去外部压力都会溃散得一败涂地。目标达成之前的路途也许是痛苦的,但在完成的时候,心与心的连接,会让所有人都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幸福。”
阿加莎打了个寒颤:“我不要。”
威尔斯反而说:“听起来挺美妙,能不能提前试用一下?也许是我见过的异能者还不够多,那些精神类的能力往往带着不可抑制的疯狂倾向,接触起来非常不舒服,更不存在让人会觉得幸福的连接了。”
司书翻了个白眼:“没有。”
阿加莎反而恍悟了:“未来的你的确放弃了这个想法啊,司书小姐。”
否则威尔斯大概多少体验过了。
司书吐槽:“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让人意外吧。我如此手无缚鸡之力,随便谁把我按住灌药就行了。”
威尔斯说:“那倒没有,您是主动放弃的。未来的我因为听说海底火山爆发的前兆而赶来了这边,偶遇了正要坐船回去的你们。不说特异点级别的能量波动,图书馆各位的非人感也相当明显。更不用说我还曾经遇到过……”
“亚当?”司书挑起眉梢,“果然没删干净,我对电子产品还挺苦手的。”
“因为你不想把他清洗得一干二净,亚当对此很感激,所以他为您多说了好些话。”威尔斯勾起唇角,“您很优秀。认识那时的您以后,我意识到……我希望更早认识你一点。”
“就因为这个理由发动异能吗?任性到有点不像你。”
威尔斯说:“因为现在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
正因为她总是东奔西走,试图挽颓唐之势于末路,才会比任何人都清楚。
将整个世界推入燃烧的恒星容易,但想将它从太阳边缘拉出来,是神也难以许诺的奇迹。
威尔斯晃了晃奶茶里的冰块,沉着地弯起眼眸:“人身上如果有什么是值得称赞的,那就是它们的信念;唯一真正闪耀的,是璀璨群星下不屈的灵魂。在有足够的能力让人们聚合却不化为迷蒙的混沌前,你不会主动丢弃它们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
“司书小姐,无论是服药前的您,还是放任药物失效的您,都认可生命的珍贵之处,灵魂的自我价值。您始终如一,不曾违背。所以我当然也相信,您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未来打算做的也不会是。”
司书:“……”
阿加莎:“……”
威尔斯迟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难免觉得你才是应该去做政客的那个,”阿加莎按了按额角,因为担心还特意跑出来的自己简直是笨蛋,“好了我去继续准备了,是压轴节目,记得届时乖乖坐在椅子上欣赏,否则我就把你们卖过来的书的版税提高三成!”
她在一阵白雾中悄然消失,司书仰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舞台——她们不知不觉已经顺着歌声走得很近了。
高高的台座上,挤成一团的小孩子们参差不齐地唱到和声结尾,奇异地韵律和谐:“故乡的音讯,从此断绝了……”
不止是他们,挤在舞台边缘的各位老师也加入了最后复唱的旋律,跟着孩子们的调子,压低声音哼唱起来。
音符像是红色的蜻蜓,在灯光下伸展开蒙着薄光的翅膀,随着拍子摇晃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