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
农村人都是和土地打交道的,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个读书人,便是认字的人都稀奇,只有那家底厚实点的人家才会送孩子去学几个字。
乔穗满猜到那人是逃难来的,不太意外,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认识秀才先生。乡下人连读书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秀才了,那可是有功名的,这倒让他有些好奇,顺嘴问:“那他平日里是干什么的?难不成也是读书人。”想想又摇摇头觉得不应该,他印象里读书人都是在家苦读的,怎么会跑到山里去。
陈雪生只偶尔听陈平提起一两句,知道的也不多,“好像是会些手艺,还有人碰见他去采药材呢,听着挺厉害。”
难怪会到深林子去,原是去采药的。乔穗满也没再多想,两人已经走到陈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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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这么多东西,能卖不少钱呢。”周水芬装了碗水递给乔穗满,将竹筐里的东西拿出来,乔穗满装的时候就码的整齐,没费多少功夫就分拣好了。
陈雪生在一旁看,眼里都是佩服,他可起不来还走这么远找菌子,感叹到:“可不是,我掂了沉着呢,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乔穗满坐在陈家院子里石凳上歇脚,喝了水,终于觉得喉咙没这么干,笑了笑,道“今天运气好,以前都没有找到过这么多。”
空了的碗放在一旁,乔穗满将刺笼包也放到桌上,接着道:“水芬婶,这些刺笼包,你拿去炒蛋吃,菌子也挑些煮汤喝,新鲜着。我留些菌子给我嫂子补补,余下的就劳烦平叔带去镇上了。”
周水芬看着这一大筐的野菜和菌子,再看乔穗满鞋子裤子上都沾着泥,打着补丁的衣服和头发上还挂着零星几个苍耳,一看就走了不少路。
同样的年纪,自家双儿在家里没经过事,乔穗满却不知吃了多少苦,她速来可怜这两兄弟,更不会多要了,“这些刺笼包就够,别的我可不收,你挑些出来自己家里吃,其余的都叫你平叔卖了去,多换些钱,这日子才好过。”
乔家日子不好过,虽然家里有地,三个人平时都能赚点散碎铜钱,可也经不住乔成富霍霍的。孝字当头,便是再不喜乔成富,她也不能说出让乔家不管自己爹死活的话,只能平日里多帮衬。
乔穗满没有强求,周水芬不是会假客气的人,既然不肯拿说再多也不会要的,反而伤人家心,仿佛是为了好处才帮忙似的,他自然不想让周水芬难做。
今天采了许多菌子,虽然山里野菜也多,但远没有菌子值钱,当下时节正是吃菌子的时候。镇上富贵人家讲究吃鲜,还说这些是什么山珍呢。
采的菌子里黄赖头最多,有三朵长得和手掌差不多大,约摸能有两斤多。还有些小的,这种菌有毒性,要用大油炒,还要下重料才能去毒,因此虽然味道极好,村里却没多少人愿意吃。
尽管地里的菜籽和大豆都能榨油,但是农人都是留着粮卖钱的,留够自家吃用的,别的都拿去卖了换钱,所以没人舍得。又不是肉,拿去卖了钱买肉吃才最实在。
有钱人家却不这么想,山珍不是时时有,就图个稀奇,花个几钱银子买些尝尝鲜,根本不算什么。有些老爷花几十两从猎户手里买野味都舍得,更何况这些贵也贵不到哪里去的菌子。
因着是为了卖钱,乔穗满找了许多地方,才采到这么大半框野菌,大多都是值钱的。除了黄赖头,鸡枞大红菇青头菇都不少,只是个头不大,不压称,但不管多少都是白得的进项。
天色快到正午了,乔穗满把菌子和野菜分开装进周水芬拿来的布袋和篮子里,放到陈平平日拉菜去镇上的板车上。剩下一些杂菌还有□□颗羊肚菌,不多卖不了多少钱,便带回去自个家里吃,也能补补。
到点该回家了,跟周水芬说了一声,乔穗满拎起蓑衣盖着的空了一大半的竹筐,出了陈家。虽说两家是邻居,但是中间隔了一块空地,周水芬和秦雨一起翻过,现在用来种些家里吃的菜,如此也不占用田里的地。
乔家虽然如今是村里人人皆知的穷人家,但以前也是富过的,房子是少见的青砖瓦房,还盖了三间卧房,就连柴房和灶房都是单独辟出来用黄泥垒的,可见有多风光。只是再风光也架不住乔成富的挥霍,才成了如今这样。
乔穗满进了院子,却见方才和陈雪生提起过的林大娘正在堂屋里坐着。
一同坐着的还有他哥和他嫂,看两人神色,似乎情况不大妙,乔穗满内心暗想。
乔瑞丰和秦雨还没说话,林秀华一看见他倒是先吆喝起来了,“哎哟,瞧咱满哥儿,多俊啊,这模样,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水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