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在苦恼着什么事情吗?”
温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回过神,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沢田纲吉已经跟waiter点完了餐,此刻正交叉着手指目光柔和的凝望着我。
明明他身处于阳光之下,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却仿佛沉淀着某种深邃的色泽,如同深海上的薄冰,影影绰绰间竟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心事被他看穿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家伙是人又不是神,大抵是我想多了。
“很明显吗?”
我这么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半真半假地道:“可能是被你吓到了吧。”
“我吗?”
“是啊,你。”我点了点头,“毕竟突然说了那种话,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到吧。”
“……是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沢田纲吉微微一愣,旋即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是我的问题。如果那句话让你感到不舒服的话,那么就请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还能这样吗?
那我岂不是亏了。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顺着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虽然也曾从京子那里听说过一些往事,可说到底我并没有那段记忆。
况且如今的我连自己是谁都无法轻易确定,如果沢田纲吉曾经追求与爱慕过的都只是以前的那个「青山五月」,那我现在的表现和自作多情也没什么区别吧。
……等一下。
我心中一动。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是不是可以——
不。
不行。
这显然是一条下下策。
……可是,我还能有其他方法吗?
在从未有过的踌躇与纠结之中,我食之无味的吃完了这顿很有可能是我与沢田纲吉间最后的午餐。
“五月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在去取车的路上,沢田纲吉微笑着说道:“要是刚吃饱不想动的话,在海边散心也是可以的。”
“……你还真是来和我‘约会’的啊。”我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侧头看他,依然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惊奇。
沢田纲吉笑了笑,对我的话不置可否。
“‘生活不能只有工作,偶尔也要找个时间让自己放松一下’……这句话还是你和我说的。况且严格意义上来讲,我和五月并不是恋人,目前也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所以应该不算是约会,当作普通的共同外出就好了。”
听听,这小词还一套一套的。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好像也不能拒绝了啊。”我想了一下,说:“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嗯……离这里最近的应该是白教堂,附近还有广场可以喂鸽子。”
“大概多远啊?”
“是十分钟左右就能到的距离。”
“那就这里吧。”我一锤定音,“辛苦你开车了,阿纲君。”
“不辛苦。”
沢田纲吉笑了一下。棕色的眼角弯出好看的弧度:“是我的荣幸。”
白教堂的门口一片开阔。
当我们来到沢田纲吉所说的目的地后,我才知道他口中的白教堂原来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间白教堂”,而是以白教堂为名的一整片繁华街区。
宽旷的广场位于街区中心,四周是各式各样的店面以及一幢四层楼高的钟楼,巨大的喷泉就设立在中央。
不少鸽子蹦蹦跳跳的聚集在喷泉附近,周围有许多喂食的行人,一眼望去十分热闹。
一对戴着墨镜的中年情侣拉着手从我们身前走过,旁边还传来了小孩子滑独轮车的嬉笑声。
所谓的喷泉其实是一个大型许愿池,离近了就会看见水池底下沉着的各种制式的硬币,甚至还有一瓶放了碎石块的千纸鹤。
推车里的小孩子好奇的伸手去抓空气里飞溅的水沫,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站在水池边缘的台子上,抬起头朝着天空吹出了彩色泡泡。
这是无比平凡而又普通的一个周末。
我坐在一旁休息的长椅上看了一会儿,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子轻松地坐在路边干一些什么了。
不管是喜欢的游戏还是梦想中的风景,似乎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都没有再被我想起来过。
所以,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眼前这与正常世界无异的景象,又是否是真实的?
我想要让一切回到正确的时间线。
待到我的愿望真正实现的那一天,我还可以再见到这样的景象吗?
现在想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怎么看都像是我在多增烦恼。
我的世界其实很小。
小到我用尽全部的力量也只能做好一件事。
不论是喜欢的东西、路边的风景,还是值得珍惜的人。
既然已经选择了,那么就做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