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还是离开时的那副样子,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烙印,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疏离而又沉静。
就像是旅行途中停下稍作休憩的旅人。
再一次见到川平,显然在我的预料之外。
我张了张嘴,那句“父亲”最终还是因为时隔久远早已淡漠的心绪没能喊出来,隔了许久才略显生疏地叫了他一声。
“……你回来了啊。”
说句实话,我本来以为你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没想到如今却有意外之喜。
在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也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晚上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再见到那个抛下我一去不回的父亲,我会对他说些什么。
可事实上,那些或幼稚或是埋怨话语如今也早已随着时间而淹没在长大成人的缝隙之中。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去奢求什么,那些曾经在我看来不可或缺的情感,如今也早已被其他的感情所弥补。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还期待他会回来的小女孩了。
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
但总之,都过去了。
“你长大了,五月。”
或许从我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父亲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有深意地说道。
他的眼中一片清明,并没有什么父女重逢的真情流露,也不怎么感慨,倒像是对我一直以来的动向都了如指掌般的平静。
我:“……”
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不讨厌六道骸了。
这副装模作样神神秘秘的样子,原来最初我就是在他身上感受到的。
难怪我适应的那么良好。
川平出现的悄无声息,偌大的一座城堡竟然除我以外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这不禁让我有些纳闷。
而在这之后,沢田纲吉似有所感的匆匆赶来。
再次出乎我意料,这两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清瘦的川平孑然置身于mafia的老巢之中,面对这位近期似乎风生水起的年轻首领,也并不怯场,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淡然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沢田纲吉君,你看上去不太好呢。”
“确实……时隔一年没见,您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这些时日刚刚通过库洛姆的话语推导出了初代雾守D斯佩多的存在,家族内部紧锣密鼓的进行了对人员的排查,沢田纲吉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面色看上去正如川平所说的那样,有些苍白。
不过待人处世这一方面,仍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而川平似乎也知晓这件事,他望着棕发的青年,镜片下的眼神清寂,透着不可捉摸的、宛如可以洞悉一切的光。
“看来,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因了?”
“是。”沢田纲吉轻轻点头,并不为他略显轻慢的态度而生气,只平静的答道,“还要多谢您那一日的指点,不然,或许进展不会这么快。”
“别搞错了,沢田纲吉君,我可不是在帮你。”
川平说着,朝我所在的方向投来一瞥。
这目光似乎并不包含什么多余的感情,很快便被收了回去,而沢田纲吉也看上去十分上道,顺从、又或者说是十分配合地表示:“我知道。事情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会谨记之前的教训,不再让无关的人受到伤害。”
然而川平似乎对他的承诺并不怎么上心,只平淡地揣起了袖口:“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吧。”
这俩人宛如打哑谜一般的对话,我在旁边听了个一头雾水。
我左看看右看看,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沢田纲吉身边去,伸出手拽了拽他手肘的衣料。
“怎么了吗,五月?”沢田纲吉微微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一些,目光平和、又略有些疑惑地朝我看了过来。
“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到底什么时候和我——和他见过的?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这也太奇怪了吧!”
本以为已经一走了之的家伙私下里竟然跟好朋友有着联系,任谁都会百思不得其解吧?因此我说这话时的语气几乎是有些埋怨的。
不过沢田纲吉却并没有产生不快的情绪,反倒是啊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手,棕色的眼睛闪了闪,像是在打量:“你生气了,五月?”
不等我回复,他便非常自然的把话给接了下去,平静的面容下升起几分不易察觉的忐忑:“不要生气,是我的问题……我是在给里包恩扫墓的时候遇到的川平先生,那时我们只简单说了几句话,隐瞒身份也是川平先生的意思,他大概还没有想好在什么时候见你,所以我就没有向你提起过这件事……真的很抱歉,五月。”
“跟你没有关系,别乱揽责。”
我说了他一句,转头看向了好整以暇立在那里、似乎正静静观察着我们的川平,一时间又卡了一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