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淑不说话。
相较于上次情绪激动的恶语相向,这次已经好多了。
景檀没多说,起身。
“李妈在煲汤,您要是愿意的话,下楼走走吧,今天外面有太阳。”
快要触碰门把的时候,黎淑开口叫住她。
她看着景檀,这个自己从七八岁看着长大的女孩儿。
十多年了,时光飞逝,转眼她嫁到景家已经十多年。
听别人说,养自家的孩子总会觉得时间难熬只有看别人家的孩子才会觉得一次变一个样儿,转眼就长大了。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如今发觉在景檀身上,看到的似乎只有时光飞逝。
她没在她身上花费一点儿心血,她承认。
她不是不知道景檀这些年在景家过得并不容易,但那又怎样。
前妻留下的孩子,犹如在她心中留下的一根刺,她实在关心不起来。
从苦苦期盼到终于怀孕,再到痛失爱子,短短数月,苍老如数年。
反正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如今再看景檀,心中那些计较都没力气再计较。
都无用了。
“你说生活是自己的,那你觉得,你的生活是自己的吗?”黎淑看着她,身体原因,声音还有点虚,“你和你母亲一样被迫嫁人,不会觉得已经失去自由了吗?”
景檀愣了瞬。
放以前,黎淑才不会问这种话,她只觉得景家继续养着她已是恩赐。
“婚姻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她答,顿了顿,“丈夫,朋友,亲人——包括孩子,都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最重要的是自己。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找点目标和动力,日子会好过许多。”
黎淑靠坐在床,闻言,些许动容。
这辈子争孩子争地位,到头来一场空。
她活得还没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通透。
回了一楼,景檀遇上了下班回来的景林文。
上次走时说得不太愉快,景檀停在楼梯上,原以为景林文面对她会冷处理,视而不见。
出乎意料,他看见她,点了点头,“回来了?”
景檀扶着扶梯的手指蜷了蜷,“嗯。”
李妈见一家之主回来,忙进厨房,开火炒菜。
景檀垂眸,迈步从楼梯下来。
“爸,你平日多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景林文却叫住她。
“难得回来一次,留下吃个饭吧。”
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景檀只能应下。
景林文拾起了多年不见的慈父形象,吃饭时主动与景檀聊天。
“沈阔今天没和你一起回来?”
景檀扒了口米饭,“他工作忙,我是自己临时起意回来看看。”
景林文点点头。
“前两天是你生日?最近公司不容易,我太忙给忘了,”他说着拿出手机,“爸给你发个红包吧?”
景檀说不用。
“我已经工作了,有自己的收入,没事。”
景林文没听,还是发了过去。
景檀看着弹出的聊天窗,垂眸,良久说了声谢谢爸。
整顿饭吃得热络又压抑。
结束后景檀就起身告辞,景林文让司机送她回翡明苑。
“以后没事多回来看看,”他站在院儿里,司机正在倒车,很快行驶到外头公路上,“爸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这话来得突然又煽情。
景檀望向车窗外,景林文站在院子里。微暗暮色中,他面色些许疲惫,两鬓已生华发。
不论曾经如何,毕竟是血脉至亲,这样的一幕,还是让景檀鼻尖一酸。
她因自己多疑而产生的猜忌羞愧,赶紧将那些念头通通抛去。
日子还在继续。
凌华数融项目进入收尾阶段,小组成员近日忙得脚不沾地,景檀也不例外。
加班成了常态。
连续几日高强度工作,吴远城觉得大家辛苦了,周五下午提前给小组成员说好今天不加班,好好放松一天,他请客吃饭。
到了吃饭的地儿才知道,吴远城这局不单单有小组成员,还有另外一家公司的中层,那位中层是他大学同学,如今在物流公司混得不错。
吴远城给他们彼此做介绍,然后坐下,点菜。
两位老同学本就相熟,又是在职场上混迹多年,自然娴熟挑起话题。
“前头约了老冯你这么多次吃饭,你总说忙,”吴远城吸一口烟,手搭在烟缸抖落烟灰,笑,“如今当上了部门总管,的确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害,你就别调侃我了,”老冯摇了摇头,“我那是什么总管,就是个负责操劳的烫手山芋,货物运进运出事无巨细都要过问——最近尤其遇到个事儿尤其麻烦,那景家你知道吧?他们自己遇到了点儿麻烦,连带着我们这边货物批次拖欠,催也催不动,只能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