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行终止了这个吻。
她企图挽留他,他却走得决绝。
环绕着她的温度和力量都消失了。
扶澜腿一蹬,醒了过来。
海主宫内窗子微敞,泄进来一地如水的清辉,书架、案几都笼罩在淡泊的黑暗之中,墙角的红珊瑚也陷入了沉睡,白日里围绕着它游动的小鱼儿都藏了进去。
空空如也。
扶澜抹了抹自己的唇,唇边尚有湿润,还留着他的余温。
会是他吗?
扶澜摇摇头,很快将这个念头摇了出去。
他毕竟是个冷情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来找她?他说去的话,从来没有失真过,两清便是两清,哪会回头呢。
就当是个梦罢。
今夜,无眠。
……
神界传来消息。
星神凌安堕入杀神道,念天道并未择定新的星神,且凌安命格不尽于此,暂且被贬为庶人。
十二星宫之中,星伽一战陨灭析木、鹑尾两位星使,沧澜海一战中陨灭降娄星使,他们的职位将在一年之内被天道新择定的星使替代。
当今,十二星宫由星纪和鹑首掌管分治,星伽城内部矛盾尚且激烈,除了少数人,大都反对再次拥立凌安为星神。他一走,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想要篡位的,被星纪拿了底下的兵,想要明哲保身的,被鹑首推出去安抚普通神族。剩下的,帮着星纪和鹑首运作十二星宫。
星伽城不知用多久能恢复到从前。
扶澜在沧澜海中听着这些。
凌安现在成了什么人,其实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依旧当着她的海主。
偶尔会在海主宫内设座,为海灵族教授医术,若是得了空,会去俗世走走看看,回到从前开医馆的地方,旁边的包子铺仍旧在,大娘的脸上多了几道皱纹,不过依旧笑得欢乐,卖力地吆喝。
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不卖了,改捏小泥人,在街边摆摊卖着。有人问,怎么不卖糖葫芦了,他说:人老了,腿脚不方便了,再走不动远路了。
赵翠嫁了人,嫁的是个高高壮壮的圆脸汉子,踏实勤恳,约莫再有不久,赵屠户家里该添新人了。
至于狄娇娇,仍然是狄家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偶尔闹些小脾气,尤其是对着日日守护她的侍卫,她故意踩那沉默寡言的小侍卫的靴子,将小侍卫为数不多的东西砸得七零八碎,小侍卫只是低头蹲下身,为她理清褶皱凌乱的裙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扶澜隐去了身形,在他们旁边注视看到的。
扶澜坐在海主的位置上的时候,有时仍旧会想起在俗世的岁月,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回想起来时,嘴角都会凹进去浅浅的梨涡。
诚然,高位寂寞,海主孤独。不可多有偏爱,不可多有私情,不可行差踏错,不可逾越规矩。
从前对她和蔼慈祥教她海灵族礼制的老海使,需得跪在海主宫内见她;从前大大咧咧坐在她旁边给她带上条珍珠项链的李雅儿,也见她见得少了些。
只有洛停云,如从前那般,不卑不亢地待他,他不敢再多有逾越,只是望过来的目光依旧含了几分绵绵情意。
当她夜里站在浪尖上,寒月无情,冷月无声,望水天一色,无边沧澜,心中油然而生股强烈的孤独空虚之意。
原来,身处高位是这般滋味。
……
这日,扶澜前往海域罅隙。
海域之中的这片空间尤其危险,扶澜现在灵力深厚,就不可能放任它不管。
她手中托起一块冰玉,冰玉如一点萤火没入罅隙的黑暗之中,随后开始扩散,光晕流转,渐渐地拉成一道覆盖在罅隙口处的蓝色结界。
结界缓慢地形成。
每牢固几分,内里就会传出几声凶兽的嘶吼,更有甚者一头撞在结界上,荡开圈圈涟漪。
扶澜咬牙结印,结界逐渐加厚,在最后剩下半分之时,黑暗之中亮起诡异妖魅的一点绿光,随后一声低沉的龙吟,烛龙穿透了结界!
扶澜反应快,冰墙升起,烛龙便撞上了冰墙,利箭射过去,烛龙哀嚎几声后没了动静。
只是一点小意外。
扶澜接着封印罅隙,在最后将要完成之际,地上已经昏死的烛龙陡然睁开眼,朝着扶澜的后背撞去!
扶澜瞳孔骤然缩紧,然而罅隙只剩下一道术法,她口中念诀,竟然任由烛龙的獠牙穿透她的肩膀,当肩胛骨碎裂的瞬间,罅隙也封印完成。
她的眼前开始发花,最后看见的,是烛龙带着她飞出沧澜海,万里碧波离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