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微捏起法诀,徒然动作之后意识到自己的修为已经被封住了。
她只好脱下外衣,递给他:“我自己来吧, 你这样会着凉。”
“不用, 我不冷。”沐知景摇摇头,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淌进已经湿透的衣襟中,“阿嚏!”
打脸来的太快, 少年握着桨的手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划船:“你不认路。”
叶晨微将外衣搭在他的肩上, 发丝被海风吹得纷乱:“谢谢。”
沐知景腾出一只手来推拒了:“我向来不怕冷。你自己穿着就好。”
少年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 许是怕冰到她,他又往远处坐了一点。
外衣被重新披到自己身上, 暖烘烘的。
叶晨微心头一颤。
他失了尾巴, 法力自然也散了七七八八。
可他把衣服烘干了烘暖了, 却丝毫没有打理自己一下的想法。
“沐知景, 你……”少女欲言又止,犹豫许久, 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沐知景解释道:“颂昊仙君前几日便派我来了天之涯以防万一,那里现在已经打点好了,你只安心住下,等仙君来接你就好。我会陪着你。”
叶晨微闻言笑了笑,片刻后却是摇头:“我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吗?”
话音落,她便感觉自己问的有些多余了。
能有什么好呢?他已经失了一条尾巴了。
人们怕魔头变坏,选择了防患于未然,却忘了问他自己想不想变坏,是不是被逼的才会选择变坏。
沐知景不假思索道:“我很好。”
叶晨微靠近了他一些,外衣敞开披在两个人的身上:“撒谎。”
沐知景道:“没有。”
他只是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与他而言,每一刻都是好的,因为下一刻还可以更差一些。
“你心跳的很快,就是撒谎了。”
沐知景不说话了,只是拿一双眼睛看着她。
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会发光,沐知景的眼睛也有一点微弱的光,不过并不吓人,反而像夜空的星子。
叶晨微从这点光中看出一点委屈来。
像是一只无辜又委屈的幼兽。
叶晨微抱住他。
闻到了少年身上清冽的冷气。
沐知景僵住了,险些没有握住桨。
“叶晨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颈间落了还没有来得及凉掉的水滴。
扑灭了沐知景所有不合时宜的心思。
她一个人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妄生门受了许多惊吓,回宗之后又因为妄生门的刻意陷害受了许多委屈。此刻肯抱住他,应当才堪堪松一口气。
只是因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恰好在身边而已。
少年对自己道。
他许是忘了,依赖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
不管是不是因缘巧合,不管是不是恰好,他都是她低谷时唯一陪在身边的人。
少女心累了许多天,无声地哭了一会儿,伏在少年的肩上睡着了。
小舟在天与海之间飘摇,舟上只有他们两个。
茫茫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
许是少年太瘦,枕着并不舒服,少女换了个方向,好看的眉头蹙起。
沐知景将她扶倒,让少女枕在自己的腿上,将源源不断的暖意传递。
少女的手胡乱动了几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她什么也没有找到,便也作罢。
沐知景感觉有些遗憾。
他没有了可以让她抱着枕着的毛绒绒的舒服尾巴了。
早知道把那条狐狸尾巴偷偷带出来了。
少年叹了一口气,继续划着船。
这时海上已经没那么黑了,天边泛了一点蓝。
他忽然之间看清了少女腕上戴着的镯子。
原本还以为是天在水前辈送与她的法器。
沐知景碰了一下那手镯,看到了镯子上精致而复杂的花纹。
是层层缠绕的枝条,生了密密麻麻的叶子,唯一的一朵花被绿叶掩盖,只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少年心中怒气激增。
他认得这镯子,也认得这镯子上的花纹。
名字很平和,叫静心镯。
后来明桑被困在魔窟之时,也有不明真相的魔族给她戴过这镯子。
扎根在血肉之中,囚禁在方寸之地,不得离开半步。
一旦有了尝试逃脱的念头,便会痛不欲生。
她凭什么受到这样的对待?颂昊仙君不是相信自己的小徒弟吗,怎么还会给她戴这种东西?
身为师父就这么舍得?
“阿黎,你看。”识海中传来的声音令少年几乎暴走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