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人笑道:“还是皇上面子大, 一向不近女色的程首辅都难过美人关呐。”
杨晟一听就来了兴趣, 笑着转头去看。
程筠余光察觉, 于是接了及茵手中酒杯往地上一倾, 将酒全泼了出去。
及茵愣了愣,便听耳边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早些离去, 能保全性命。”
她抬头,却见程筠已换了酒杯,正自斟自饮,似乎并未与她说话的姿态。
她只当自己听错,转瞬丢开不提,又见程筠并非传闻那般凶残,自以为今夜有戏,便不禁心神荡漾,眼波流转起来。
杨晟则一把揽了旁侧美人的琴,用力胡乱拨弄了两把,刺耳杂乱的琴声骤然响起,暂时中断了宴会氛围。
拨弹完毕,他呵笑起身坐回主位,李嘉薇抱着琵琶随行在侧,其余大臣宗亲也各自归位。
杨晟眯着一双三角眼,先是朝大臣中随意一指:“你,家里有几房姬妾?”
云清泉立即起身回答:“臣家中一房正妻,三房小妾。”
“才三房?有朕的美人们漂亮吗?”
“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的。”
杨晟便笑:“你是哪个衙门的?”
“臣礼部尚书云清泉。”
“礼部,礼部好啊,知礼。”杨晟心情大好,指了一圈,“教教这些人,男欢女爱之中有什么寻常人不知道的礼节不曾?”
说罢大笑起来,其余诸人也随之附和,欢声不断。
云大人喝得酒兴上头:“那自然是有的,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去了,要说起来,其中美妙,却远不及亲身体会之万一啊。”
杨晟用力拍手:“好!云卿真乃朕同道中人!”
便又向程筠问:“程筠,你可听见这番话了?你师从张青松,风月情/事怎么就学不得他的几分作派呢?”
程筠施然起身,不紧不慢地道:“臣资质愚钝,有负皇上厚爱。”
“倒也不用负朕,你旁边这不是有个娇娇美人吗?”杨晟看向及茵,一双三角眼衬得笑意也略显阴鸷,“朕瞧你有几分眼熟。”
及茵跪在地上:“奴不久前在承欢殿冲撞了皇上与首辅大人。”
“哦……原来是你啊。”杨晟意味深长,“看来你很喜欢首辅啊,都追到这里来了。”
及茵并未听分明话中意味,反而自以为得了机会,便喜答:“首辅大人英俊威武,奴自然喜欢。”
一旁的李嘉薇听了这话脸色微变,不由去观察杨晟脸色。
正巧又有位亲王不知是否喝多了,半开玩笑:“看来这美人是嫌皇兄年老,比不上年轻英俊的程首辅了。”
杨晟脸上肌肉抖了下,仍维持着笑,只是冷了些。
“你何时进宫的?”
“奴两年前进宫。”
“朕可曾临幸过你?”
“奴得皇上临幸过一次。”
杨晟眼里爬上阴云,僵笑问:“朕瞧你对程筠有几分心思,不如将你赏给程筠做妾如何?”
及茵看不到皇上脸色,只顾大喜,忙磕头道谢:“奴愿意伺候首辅大人!”
杨晟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只剩了阴鸷。
他低下头,看似随意地倒着酒。
“程筠,她愿意入你府上,你怎么说?”
程筠镇定自若地行了礼。
“皇上厚爱,臣只怕要抗旨了。”
杨晟捏着酒杯,额角隐隐青筋,沉声:“她想出宫,已是不忠,你又不要,那便是丧家之犬了,朕可不养狗。”
说罢毫不留情地吩咐带刀内侍:“杀了。”
“皇上……”李嘉薇才欲出声求情,却被杨晟反手打了一巴掌,喝道,“娼妇!都是下作娼妇!”
他猛地将酒杯砸在地上,暴怒而起:“朕知道,前朝后宫全没一个真心!”
全场寂静,惊骇无声。
及茵更是脸色惨白,大脑也是一片空,望着提刀朝自己走来的太监,当即尖叫一声,求生本能驱使着她扑在程筠脚边,抓住他的衣摆。
“求大人救我……求……”她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
下一刻太监已经走近,程筠面无表情地出手夺了他手中利刃,手腕向斜下方微微一震,锋锐无比的刀刃便已划过少女玉颈,一道极细的血线锁在她喉间。
及茵满眼惊恐地捂住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栽倒在地上,指间鲜血汩汩而流,刺眼得很。
程筠眸中似一望无际的雪原,无半点波动,只有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他轻声道:“不忠于皇上之人,臣自当一一为皇上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