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略快,有些紧张。”
“程筠,你真神了。”苏弦锦笑道,“我确实有些紧张,上次在宫里受到惊吓,我还有阴影呢。”
程筠略一思忖:“待会儿到承欢殿,你不必进去。依皇上的习惯,他大病初愈,高兴之余定要拉着人在安雀楼设宴同欢,因此无需多久我就出来了。”
苏弦锦印象中,的确有好几次杨晟大摆宴席,在百官和宗室面前丑态百出的情节。
这次是为了什么?
程筠像是能听见她心声一般,道:“这次召我入宫,大约是为了另立东宫一事。”
一切如程筠所料,他进宫时,果然还有陆陆续续被召进宫的大臣与宗亲。
这些人在大雪天遥遥赶来,就为了赴一个荒唐皇帝的荒唐晚宴,再在这场荒唐的晚宴上,荒唐地决定一个储君人选。
国家大事,一如儿戏。北朝,焉能不亡。
苏弦锦随程筠进宫后,程筠去了承欢殿,她没有跟进去,也不敢走远,便在附近逛。
她知道承欢殿旁边还有一座侧殿,那里住着许多没名没分等着受宠的秀女,纯洁可怜,像一只只待宰的羊羔。
因如今她踪迹不再完全隐形,只能小心逛着,尽量不发出大的动静。
一时路过侧殿后的一片林子里,正撞见两个少女在说什么悄悄话。
苏弦锦本不欲听的,却有一个名字偏要灌入耳中。
“……茵茵。”
茵茵?……及茵?
苏弦锦对这个名字有些敏感。
她放轻脚步,尽量靠近,想听清楚些,却好像又没人说话了。
她眯着眼往林子里看,隐约能见到两个身影窃窃私语,又着实听不清内容,便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不防踩得枯枝“咔嚓”一声——
“谁!”月儿一惊。
及茵说:“别怕,这会儿应该没人来,我去看看。”
苏弦锦站在原地没动,见到一个貌美女子出来,观其相貌大约十七八岁,眉梢眼角尽是风情,倒有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媚态。
画册上没有及茵这个角色,她也认不出,只能靠猜。
及茵就在她面前站定,越过她的身影向四周打量了一圈。
“月儿,没有人,只怕是只猫。”
月儿一脸担忧地出来,拉住她手:“茵茵,我觉得太冒险了……你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吧?若叫皇上发现了,你……”
“怕什么,那么多斟酒美人,皇上怎能记得住是我还是你呢?”及茵央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我要是真能被首辅大人看上,等我出去了我就把你也接出去,叫你跟你的家人团聚!”
这话完整落在苏弦锦耳中,如一道惊雷,她不禁屏住呼吸——
月儿迟疑不定间,又似察觉什么,害怕问:“茵茵,你听见什么了吗?”
“什么?你怎么疑神疑鬼的呀?”
“心跳声……怎么像在我们旁边呢?”月儿搓了搓手背,有些发冷,“别是有鬼吧,我一直听说宫里死过不少人,都是有冤无处诉,所以阴魂不散的。”
她这么一说,及茵也有些害怕,便拉着她:“那快些回去吧,我先去承欢殿,看看首辅大人是否过去安雀楼了。”
“咳——”苏弦锦忍不住故意闹出动静
吓得两个少女尖叫了声,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就没了影。
苏弦锦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确实跳得很快。
她光记住了人名,竟没记住地名,否则在程筠一说安雀楼时,她就该立即想起这件事来。
程筠今晚会杀她。
即便知道情节,她仍不敢想象程筠杀人的画面。
她抬起头,无力悲哀地望着灰蒙蒙天空。
这样一个花季少女,到底为何会死在程筠手里?难道仅仅因为她不该有的妄念吗?
她想,无论因为什么,对程筠来说,亲手掠去一条鲜活的生命,一定又是一场潮湿的雨。
*
李嘉薇抬手从屏风上取了件朱紫大袄,动作温柔地披在杨晟身上,又将他散落的发从衣里轻轻捋出来。
杨晟抓住她手背,猛吸了口,满足地闭上眼。
“这个味道朕喜欢,是什么?”
“是妾特制的红梅香膏。”
“真是手巧。”杨晟用手指在她雪白的玉颈处摸了一摸,哈哈大笑,“去,把你的诗词和琴带上,今晚宴上唱给那些酸儒听听,叫他们看看朕的淑妃是多么才貌双全。”
李嘉薇低头行礼,转身去内殿取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