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消失到再次出现的时辰相隔这么短。
“当然了, 要不是为了你, 我都没那么着急。”
苏弦锦理所当然地说道, 然后再次转向他, 将烤得热热的手捂着他的手。
“景林都把我当成狐狸精了,还以为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她哀叹一声, “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啊。”
程筠眸底掠过一丝笑:“他恐怕是吓得不轻。”
“那是被你吓得不轻,可不是我啊,他一听说你出事了,连怕我都顾不上了。”
“景林十三岁就跟着我,若没有他,我恐怕早死了千百回了。”
“我知道,你救过他,还给他家人报了仇。”
苏弦锦笑道,“看吧,我什么都知道,所以你应该相信我的话。”
她握紧他的手,眼里若有光:“程筠,你会成功的。”
“嗯。”程筠迎着她眼里的光,道,“我信。”
苏弦锦松口气,又继续朝炉边暖手,玩笑道:“今晚若不是我,你说不定就有事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所谓救命之恩当……”
她话语一滞,自忖失言,便不说了。
“当什么?”
“……涌泉相报吧。”
反正不是以身相许。
程筠轻抬手臂:“应当的。”
“包扎得有点丑,你别介意。”苏弦锦道,“我大一的时候……也就是两年多前,学过一些急救知识,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程筠敛睫,掩去眸底黯色。
“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包扎这些伤。”
第一次——
苏弦锦忽然想到,若是今晚她没来,那程筠又会如何?谁会做这些事?
还是说,他会在又冷又黑的暗室里,昏迷一整晚?
就像他们第二次见面时那样。
且,她既参与了程筠的第一次,是否剧情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呢?
她记得小说里这段剧情没有程筠的视角,是秦时的视角。
秦时在人的帮助下从流放队伍里逃走,被苏州一家医馆的医女梦婵衣所救,后来联系上了苏州知府苏道南,在苏道南的帮助下偷偷潜回了都城。
苏道南是女主苏曲儿的父亲,与秦泽既是同窗,又是故友,有着深厚情谊。当年两家夫人先后怀孕,秦苏两家便约定,若是男孩,则结为兄弟,若是女孩,就义结金兰,若是一男一女,将来定要成为夫妻,两家人做一家人,亲上加亲。
秦家出事之前,秦时与苏曲儿就见过好多次了,本就互生好感,又有婚约在身,只等着秦家迎苏曲儿进门了。
谁知秦家忽遭大难,家破人亡,苏曲儿也因选秀风波失踪无影,一对璧人就这么暂时离散。
好在苏道南对秦时十分关照,宁可冒着杀头大罪也在暗中一直护他助他。
得知秦时逃生,便主动提出让他留在苏家避祸。
秦时放心不下小太子,于是请求苏道南的协助,悄悄赶回了都城,见到了小太子最后一面。
彼时小太子已心如死灰,吞了碎玉,静待死亡。
忽见表哥来,不禁委屈,放声大哭了一场,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临死前他将虎符交给了秦时,让秦时日后务必斩杀程筠,为秦家以及所有死在程筠手里的冤魂报仇。
父亲,母亲,兄长,太子……至此,秦时所有的苦难皆因程筠而起,他恨透了程筠,发誓将来必将程筠千刀万剐,以报血仇。
唉——苏弦锦叹了口气。
秦时当然是无辜的,但她站在程筠的立场上,却没法同其他人一样指责程筠。
她深知他的痛苦,不必秦时少一分,甚至更深。
苏弦锦回过神,看向程筠。
“你要喝水吗?”
程筠轻轻摇头,阖上眼。
“我想睡一会儿。”
苏弦锦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无血色,不由担忧起来。
太子死后,翌日清晨松羲太傅的尸首又被人发现。因为程筠才去过松府,因此时人顺理成章地认为,松羲是被程筠逼死的。
这两件事引发了不小的朝廷动荡,在动荡中,杨晟依然沉溺酒色,而程筠“故意称病不出”,朝廷上的大小事竟是由新任的刑部尚书荣烨雷厉风行地处理完的。
苏弦锦望着程筠虚弱的模样,心道原来“称病不出”并非完全故意啊。
见他似睡着了,她便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她知道景林还一直守在门外。
一出门,苏弦锦就被外头的寒意冷得打了个哆嗦,裹紧了白狐裘。
景林正坐在台阶上,听到动静回头见到她时,还是不免害怕,条件反射地跳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