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彤彤忙道:“还冷吗?我让人去取炭盆了。”
梦婵衣声音轻的仿佛微风。
“……劳烦郡主, 将我身上被子掀开……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彤彤犹豫了下, 捏着被角将被子收到了床里侧。
她现在虚弱得似乎连一床被子都承受不起了, 被子盖在身上, 倒像是压了座大山。
梦婵衣闭了闭眼,额上脖颈处冒出冷汗。
“多谢……郡主……”
萧彤彤有些不忍:“你还是别说话了, 多休息,秦时和左丘学就快回城了,你……会好的。”
向来爽利的侯府郡主,此时竟有些责怪自己笨嘴拙舌。
梦婵衣眼眶红红的,眼泪顺着眼尾轻淌。
她自己就是医者,自然知道这种安慰不过徒然。
婆子又送来一盆炭,屋内似火炉般,比六七月的天还要热。
萧彤彤满头大汗,见梦婵衣闭眼休息,便出去透气。
正巧秦时和左丘学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秦时脚步匆忙,风尘仆仆。
“蝉衣她……”
萧彤彤抿了抿嘴,目光复杂:“可能不太好……”
秦时心一沉,当即便要进屋。
“主帅。”左丘学拦下他,肃然,“还是让我先进去,蝉衣见你必然激动,难免气血浮浪。”
秦时攥紧左丘学手腕,目光恳求。
“拜托先生!”
左丘学叹了口气:“她算是我徒弟,我岂能不尽力?”也不再多说,孤身进了屋。
萧彤彤见秦时情绪低迷,便低声道:“今日除夕,若是……好歹你该让她最后一程是高兴的。”
秦时捏了捏拳,眼眶微红。
“她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她的情。”
萧彤彤犹豫片刻,抬手落在他肩上。
“她不会怪你,若换作我,我会跟她一样做。”
秦时抬眸注视着萧彤彤,眼前的红衣少女目光坚定,眉间英气此刻也柔和许多。
她毫不犹豫地说着这话,让他眼眶发热。
他忽将萧彤彤揽入怀中,抵在她耳边道:“我不允许。”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萧彤彤身子一僵,又听他这句话,蓦地眼圈红了。
“你凭什么不允许?……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秦时拥紧了她,声音微颤:“萧彤彤,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你对我有多重要吗?”
萧彤彤平生极少落泪,这次到底没收住。
*
秦时进屋来时,左丘学先与他说了情况。
他心情便更加沉重,仿佛坠了千斤巨石。
“秦大哥……”梦婵衣弱弱喊了声,“是你吗?”
“嗯,是我。”秦时忍住翻涌的难过。
“那你别过来。”
秦时脚步一顿:“为何?”
“我……我现在很丑。”梦婵衣哽声,“我希望你记住的是我从前的样子。”
秦时深呼吸,勉强压住悲伤,几步便到了床边。
他目光温柔,语气轻缓。
“蝉衣,你在我眼里,从来都是一个样子,美丽,温柔,善良,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医女。”
梦婵衣身上盖了层薄薄毯子,此刻仅露着脸在外,双颊凹陷,更衬得一双眼大大的,飘着清晰的雾气。
“秦大哥,有你这话,我很开心。”
秦时撇过脸,终是忍不住落泪。
梦婵衣轻轻握住他手,笑道:“秦大哥,你别难过,人都要死的,我救了你,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你是天下百姓心中的大英雄,而我只是一介医女,就算治一辈子的病,也抵不过你救的人多。你将来还要做一个好皇帝,让所有人都过上太平日子,这样世上的病人就更少了,也算是我的功德吧。”
秦时反握住她手,丝毫不敢用力。
那手腕太细太细,瘦的只剩皮包骨,生怕稍不留神,会不小心伤到她。
梦婵衣怔怔望着他,忽然落泪。
“秦大哥,你能……抱抱我吗?”
秦时一愣,红着眼轻扶起她脆弱身子,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秦大哥,你是不是……”梦婵衣哽咽着,“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像喜欢苏姐姐那样,甚至是对郡主那样……”
“可是我却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秦大哥……”她在秦时怀中颤抖着,啜泣到说不出话。
“蝉衣……”秦时欲言又止。
“秦大哥,我死之后,将来你会把我忘记吗?”
“不会。”他答得果断。
梦婵衣笑了笑:“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秦时望着她,忽然心疼起来,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我的命是你救的……”他柔声,“怎么会忘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