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李佳薇皱眉问,他这话似有深意。
程筠目光平静,一派从容温和,从前身上那些生人勿近的冷意此刻消失了,仿佛从不曾存在过。
“冬日干燥。”他轻笑,“烧灼污秽旧恶,最好还是一场大火。”
李嘉薇若有所思。
程筠朝她点了下头,转身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回头。
“天冷人迹少,傲骨与风知。”
李嘉薇一怔,瞳孔不禁震颤起来。
那是她曾写过的诗——
程筠抬眸看她,长睫遮敛下的眸深邃难明。
“不如另寻他乡,重开一回。”
李嘉薇眼眶忽然一红,大雾弥漫间,模糊了眼前人影。
她慌忙抬手拭眼,待清晰时,那道玄色身影已然走远。
她崩溃奔了几步,禁不住落泪。
朝他颤声喊:“程筠,你把我带进宫里来的,你应该把我送出去!”
程筠听见了,不过遥遥而立片刻,便消失在寒意里。
李嘉薇缓缓蹲下来,向无人的荒墟里大哭了一场,只有风拂来拂去。
*
苏弦锦悄悄开了角门,秦时闪了进来,目光警惕地四下打量。
苏弦锦低声:“别担心,今日程筠和景林都不在,锦衣卫也没几个,府上守卫很松。”
说着她将手中一套侍卫衣裳递给他。
“秦时哥哥,你先换上再说。”
秦时点头,躲去假山后面换了一身装扮。
苏弦锦小声道:“这些日子我已暗中查探清楚了,府上那些文书官册都在库房后的阁楼里收着,钥匙是那个锦衣卫指挥使随身携带,不过有一回他交给程筠,他又随手放在桌上,我悄悄藏了。”
她将钥匙交给他。
秦时接过松了口气:“有了这些,将来入城重整六部,便能节约不少时间,不必如无头苍蝇一般了。”
苏弦锦点头:“秦时哥哥,我带你过去,然后在周围给你望风。”
秦时应声,跟着苏弦锦穿过几处庭院,来到目的地。
一路虽遇了几个仆从,但对苏弦锦不但不过问,还停下来行礼。
秦时忽然有些吃味。
“程筠待你的确不一般。”
苏弦锦微怔,旋即垂眸道:“在敌身侧,不过曲意逢迎,博取信任,还能如何?”
秦时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怕他将来知道真相,迁怒于你。”
苏弦锦摇摇头:“将来事将来再说,眼下能帮到你就是最重要的。”
秦时心下愧疚,一时怪自己方才失言,便赶紧去忙正事。
苏弦锦等了约半个时辰,才匆匆唤:“秦时哥哥,锦衣卫快回来了,你要赶紧走了。”
秦时背着个包袱悄然出来。
“好。”
苏弦锦又将他送到后门,秦时离开时,迟疑片刻,再次问她:“曲儿,这次还不跟我走么?”
苏弦锦苦笑:“我如今即便能出得去也无用,倒不如留下来还能帮你。”
她看向秦时:“你上次提及的玉玺宝册我好像也有眉目了,程筠书房里有一扇四君子图屏风,我意外发现那后面是个暗室,不过我进不去,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形,我想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秦时目光一凝:“等我找机会探一探究竟。”
苏弦锦问:“何时?我好帮你。”
“后日,后日是除夕。”秦时眼眶微红,“曲儿,我本不应该让你身陷这番境地的,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苏叔叔。”
苏弦锦急声:“秦时哥哥,我不仅为你做这些,也是为了全城百姓,你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我!你快些走吧,程筠快回来了,若是让他身边的锦衣卫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秦时不再多话,转入巷角不见了。
苏弦锦这才缓缓吁了口气。
不知是她明知剧情却要演戏更累些,还是原文中的苏曲儿假意迎合程筠真正为秦时提供消息更累些。
不过,她即便做这些都觉得累,但不知程筠日复一日在所有人面前戴上面具装成坏人,又是怎样百倍千倍的累。
*
这恐怕是都城百姓过得最冷清最惶然的一个年。
即便到了除夕这日,大街小巷也都空荡荡的,听不见任何叫卖声,只有巡逻将士偶尔路过。
家家户户门上仍残余着旧年的桃符对联。
梁恩拦不住要出逃的百姓,很多人涌向了城外。
但都城还是有很多无法逃走的百姓,战战兢兢地缩在屋子里,捱过一日是一日,哪还有过年的心思。